第九回 双姝拚巨赌 一使解深怨
只听得当的一声,有物撞向刀上,折铁刀呛啷啷跌在地下,焦公礼⾝旁已多了一人。众人见这人浓眉大眼、肤⾊黝黑,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如何过来,竟没一人看清楚。这少年自然便是袁承志了。他在人群中观看,本为以有了那两封书信,焦公礼之事

刃可解,己自不必露面,以免与二师哥的门人生了嫌隙,哪知梅剑和竟会耍了这一手,焦公礼无可奈何

得要横刀自刎,己自再不

⾝而出,已不可得,是于发钱镖打下折铁刀,纵⾝而前,朗声道说:“金蛇郞君是不能来了,由他公子和兄弟前来,给各位做个和事佬。”老一辈中,不少人都听到过金蛇郞君的名头,知他武功惊人,行事神出鬼没,但近十年来,江湖上久已不见踪迹。传言都说经已去世,哪知这时突然遣人前来,各人心中是都凛然一惊。焦宛儿又惊又喜,低声对⽗亲道:“爹,就是他!”焦公礼心神稍定,侧目打量,见是个后生小子,不噤満腹狐疑,微微头摇。孙仲君尖声喝道:“你叫甚么名字?谁叫你到这里来多事?”
袁承志心想:“我然虽年纪小过你,可比你长着一辈,待会说出来,瞧你还敢不敢无礼?”当下不动声⾊,道说:“在下姓袁。承金蛇郞君夏大侠之命来见焦帮主。今⽇得有机缘拜见各位前辈英雄,甚是荣幸。”说着向众人抱拳行礼。焦方众人见他救了焦公礼

命,一齐恭谨行礼。闵方诸人却只十力大师等几个端严守礼的拱手答礼,余人见他年轻,均不理会。孙仲君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不知金蛇郞君当年的威名,她

子又躁,⾼声骂道:“甚么金蛇铁蛇,快给我下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青青冷笑一声,向她鼻子一耸,伸伸⾆头,做个鬼脸。孙仲君大怒,只道这油头粉脸的少年见己自生得美貌,轻薄戏调,喝道:“小子无礼!”突然欺近,

剑向她腹小刺去,剑势劲急,正是华山剑术的险着之一,叫做“彗星飞堕”乃神剑仙猿穆人清独创的绝招,青青哪里躲避得开?袁承志识得此招,登即大怒,心想她与你初次见面,无怨无仇,你不问是非好歹,一上来就下杀手,要制她死命,实在狠辣太过,侧⾝挡在青青之前,抬⾼左脚,一脚踹将去,已将孙仲君的长剑踏在地下。是这《金蛇秘笈》的中怪招,大厅上无人能识。人从中登时起了一阵哄声,啧啧称奇。孙仲君用力菗剑,纹丝不动,眼见对方左掌击到,直扑面门,只得撒剑跳开。袁承志恨她歹毒,脚下运劲,喀喇一声响,将长剑踏断了。刘培生见师妹受挫,便要上前动手。梅剑和见袁承志招式怪异,当即伸手拉住刘培生,低声道:“等下一,且听他胡说些甚么。”袁承志⾼声道:“闵子华闵爷的兄长当年行为不端,焦帮主路见不平,拔刀杀死。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金蛇郞君道知得分十清楚。他说当年有两封信言明此事,他曾和焦帮主同去拜见仙都派掌门师尊⻩木道长,呈上两信。⻩木道长阅信之后,便不再追究此事。想来这两封信多半就是了。”说着向地下的书信碎片一指,又道:“这位爷台将两封信扯得粉碎,不知是何用意?”焦公礼听他说得丝毫不错,心头大喜,这才信他真是金蛇郞君所使,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心中突突

跳。梅剑和冷笑道:“是这捏造的假信,这姓焦的妄想借此骗人,不扯碎了留着⼲么?”袁承志道:“们我来时,金蛇大侠曾提到书信內容。这两封信虽已粉碎,这位大师与这位爷台是看过的。”转头向十力大师与碧海长鲸郑起云拱手道:“只消让在下和金蛇郞君夏大侠的后人把书信內容约略一说,是真是假,就可分辨了。”十力大师与郑起云都道:“好,你说吧!”袁承志望着闵子华道:“闵爷,令兄经已过世,重提旧事,于令兄面上可不大光彩。到底要不要说?”闵子华早就在心虚,但给他么这当众挤

住了,总不能求他不可吐露信中內容,一时张皇失措,额上青筋


爆起,叫道:“我哥哥岂是那样的人?这信定是假的。”袁承志对青青道:“青弟,那两封信的中言语,都说出来吧!”青青当即朗声背信。她在客店中看信之后,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记得清清楚楚。是于先把丘道台的谢函念了来起。她语音清慡,口齿伶俐,一字一句,人人听得分明,念到要紧关节之处,她忍不住又自行加上几句刻薄言语,把闵子叶狠狠的损了几下。她只念得数十句,众人

头接耳,纷纷议论,念到一半,闵子华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住口!你这小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是甚么东西?”
青青还未回答,梅剑和冷冷的道:“这小子多半是姓焦的手下人,要么是金龙帮邀来助拳的。们他自然是事先串通好了,那有甚么希奇?”闵子华猛然醒悟,叫道:“你说是甚么金蛇郞君派来的,谁道知是真是假,却在这里胡说八道。”袁承志道:“你要怎样才能相信?”闵子华长剑一摆,道:“江湖上多说金蛇郞君武功惊人,你如真是金蛇郞君后辈,定已得他真传。你要只胜得我手中长剑,我就信了。”在他內心,早已有七八成相信书信是真,否则各位同门师兄决不会袖手不理,反有人功他不可鲁莽

切,此时越辩越丑,如不动武,可

必胜之算,眼见袁承志年幼,心想就算你真是金蛇郞君传人,学了些怪招,这几岁年纪,又怎能练得甚么深厚的功夫,要只一经比试,自可将你打得一败涂地,狼狈万状,那么那⽩脸少年所念的信就没人信了;是否要杀焦公礼为兄长报仇,不约暂且搁在一边,眼前大事,是总要维护已死兄长的声名,否则连仙都派的清誉也要大受牵累。袁承志心下盘算:“金蛇郞君狂傲怪诞,众所周知。我冒充是他使者,也须装得骄傲狂放,怪模怪样,方能使人⼊信。”是于哈哈大笑,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伸筷夹个⾁丸吃了,笑道:“要赢你手中之剑,只须学得金蛇郞君的一点儿⽪⽑,也已绰绰有余。你受人利用,尚且不悟,可叹啊可叹。”闵子华怒道:“我受甚么人利用?你这小子,敢比就比,若是不敢!快给我滚出去!”
只因袁承志适才⾜踹孙仲君长剑,露了一手怪招,闵方武师才对他心有所忌,否则早就有人上来撵他下去,哪容他如此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袁承志又喝了一口酒,道:“久闻仙都剑法精微奥妙,今⽇正好见识领教。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要是我胜了,你跟焦帮主的过节只好从此不提。你再寻仇生事,这里武林的中诸位前辈,可都得说句公道话。”
闵子华怒道:“这个自然,这里十力大师、郑岛主等各位都可作证。要是你赢不了我呢?”袁承志道:“我向你叩头赔罪。这里的事,们我自然也不配多管。”
闵子华道:“好,来吧!”长剑一振,剑⾝嗡嗡作响,闵方武师齐声喝采。这一记抖剑果然功力不浅。他甚是得意,心想非给你⾝上留下几个记号,显不了我仙都派的威风。袁承志道:“金蛇大侠吩咐我说,仙都派灵宝拳、上清拳、上清剑,是都博大精深,武林绝艺,只不过这些拳术太过艰深,姓闵的多半领会不到,有只一路两仪剑法,想来他是练

了的。金蛇大侠道说:‘你这次去,要是姓闵的不听好言相劝,动起手来,须得留神们他这一路剑法。’”闵子华斜眼睨视,心想:“这话倒是不错,他又么怎
道知了?”原来闵子华的师⽗⻩木道人

格刚強,于仙都派历代相传、以轻灵见长的灵宝拳、上清拳剑造诣不⾼,最得意的武功是自创的一路两仪剑法,曾向金蛇郞君提及。《金蛇秘笈》“破敌篇”中叙述崆峒、仙都等门派的武功及破法,于两仪剑法曾加译论。袁承志料想其师既专精于此,闵子华于这路剑法也必擅长,说到此处,注视他的神情,心知果已说中,又道:“金蛇郞君道说:“实其这路剑法,在我眼中,也是不值一笑,现今教你几招破法!’…”说到此处,人群中忽地纵出一名青年道人,怒道:“好哇!两仪剑法不值一笑,我倒要瞧瞧金蛇郞君怎生破法?”刷的一剑,疾向袁承志脸上刺来。
袁承志向左避过,跃到大厅中心,左手拿着酒杯。右手筷子夹着一条

腿,道说:“请教道长法号?”那道人叫道:“我叫洞玄,仙都派第十三代弟子,是闵师哥的师弟。”袁承志道:“那再好也有没。金蛇大侠与尊师⻩木道长当年在仙都山龙虎观论剑,⻩木道人自称他独创的两仪剑法无敌于天下。金蛇大侠一笑了之,也不与他置辩。今⽇有幸,咱们后一辈的来考较考较。”洞玄道人大声道:“两仪剑法无敌于天下的话,我师⽗从来没说过。我仙都派决计不敢如此狂妄自大。但要收拾你这啂臭未⼲的黑小子,却也是轻而易举。”向闵子华打个招呼,双剑齐出,风声劲急,向袁承志刺来。袁承志⾝形一晃,从双剑夹

中钻了去过。洞玄与闵子华挥剑一攻一守,快捷异常。
青青然忽叫道:“三位住手,我有话说。”闵子华与洞玄道人收剑当

,闵子华右手执剑,洞玄左手执剑,两人已站成“两仪剑法”的中起手式。青青道:“袁大哥只答应跟闵爷一人比,么怎又多了一位道爷出来?”
洞玄双眼一翻,道说:“你这位小哥不打自招,摆明了是冒牌。谁不知两仪剑法是两人同使?你不道知,难道金蛇郞君么这大的威名,他也会不知么?”
青青脸上一红,难以回答,心想:“这回可糟了。给他拆穿了西洋镜。”只得给他东拉西扯,道说:“原来仙都派跟人打架,定须两个人齐上。倘若道爷落了单,岂是不非得快马加鞭回到仙都山去,邀了一位同门师兄弟,再快马加鞭的回来,这才两个人打人家个一?人家若是不让你走,定要单打独斗,两仪剑法又么怎样个无敌于天下?”
袁承志揷口道:“两仪剑法,


生克,本领差的固须两人同使,功夫到家的,当然是个一人使的了。难道尊师么这⾼的武功,他也不会独使么?”
青青于两仪剑法一无所知,眼见二人夹击袁承志,关怀之下随口质问,竟露出了马脚。袁承志只得信口开河,给她圆谎。实其仙都派这两仪剑法,向来是两人合使的。闵子华与洞玄对望了一眼,均想:“师⽗可没说过这剑法个一人可使,敢情这小子胡说八道?”却也不肯承认师⽗不会独使。青青听袁承志说得天⾐无

,大是⾼兴,心想:“他素来老实,今⽇却滑头来起。”笑嘻嘻的道:“既然们你两位齐上,赌赛的利物又得加一些了。”闵子华道:“赌甚么?”青青道:“要是们你输了,除了永远不得再找焦帮主生事之外,你在大功坊的那所大宅子,可也得输给了袁大哥。”闵子华心想:“不妨甚么都答应们他,反正顷刻之间,是不把他一剑刺死,也要教他⾝受重伤。”道说:“就是样这!你要起一来两对两也成。别说们我以大庒小,以多胜少。”青青道:“你又怎知是不以小庒大,以少胜多?真是不知天⾼地厚。仙都,仙都,牛⽪吹得嘟嘟嘟!”闵子华怒火更炽,叫道:“姓袁的,要是你给我伤了,又输些甚么?”袁承志一时倒答不出话来。焦公礼道:“闵二哥,你这所宅子值多少钱?”闵子华怒道:“谁跟你称兄道弟了?这宅了我是还上个月买来的,花了四千三百两银子。宅子虽旧,地方却大。”焦公礼点头道:“大功坊旧宅宽敞得紧哪,闵爷买得便宜了。三位请等下一。”转头向女儿嘱咐了几句。焦宛儿奔进內室,拿了一叠钱庄的庄票出来。焦公礼道:“这位袁爷为在下如此出力,兄弟感

不尽。这里是四千三百两银子,要是袁爷双拳不敌四手,那么请闵爷拿去便了。另外的事,闵爷再来找我,咱们冤有头,债有主。好朋友仗义助拳,只须点到为止,还请大家手下留情。”他料想袁承志定然不敌,可不愿他为己自受到损伤。郑起云

子豪慡,最爱博赌,登时赌

大发,叫道:“这话不错,只比输赢,不决生死。我看好闵二哥!”从⾝边摸出两只金元宝来,往桌上一掷,叫道:“咱们赌三对一,这里是三百两金子,博谁的一千两银子?”他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众人见袁承志年纪轻轻,怎能是仙都派两位⾼手之敌,然虽以一博三,甚占便宜,却也都不投注。
焦宛儿

⾝而出,说:“郑伯伯,我跟你赌。”除下腕上的只一宝石镯子,往桌上一放。众人见这镯上宝石在烛光下灿然耀眼,分十珍贵。郑起云毕生为盗,多识珍宝,拿起宝镯瞧了下一,道说:“你这只镯子值得三千两银子,我不能欺小孩子。喂,给我加六千两。”他手下人又捧上四只金元宝来。郑起云笑道:“若是你赢,这笔钱作你的嫁妆吧!”青青听到“嫁妆”两字,向宛儿瞪了一眼。霎时之间,心中老大不自在来起。飞天魔女孙仲君忽把半截断剑往桌上一丢,厉声叫道:“我赌这剑!”她长剑先前给袁承志踏断了,此剑是师娘所赐,此因当众人口⾆纷争之时,已去过将两截断剑拾了来起。青青奇道:“你这半截剑,谁要呀?”旁人也均感奇怪。孙仲君厉声道:“我也是三博一。要是这小子侥幸胜了,你用这半截剑在我⾝戳截三个窟窿。他输了,我在你⾝上戳个一窟窿。臭小子,这可懂了么?”
厅上一众江湖豪杰生平也不知见识过多少凶杀,经历过多少大赌,但这般以

命相博的赌赛,却是从所未见,听了孙仲君的话,都不噤暗暗咋⾆。青青笑道:“你样这
个一美人儿,我怎舍得下手?”梅剑和喝道:“混帐小子,嘴里⼲净些!”青青笑笑不语。孙仲君瞪眼瞧着焦方众人,冷笑道:“我只道金龙帮在江南开山立柜,总有几个响当当的脚⾊,哪知尽是些娘儿们也如不的脓包”焦宛儿叫道:“娘儿便怎样?我跟你赌了。”焦门弟子中有四五人时同站出,叫道:“师妹,我跟她赌。”宛儿道:“用不,我来赌。”孙仲君冷笑道:“好,郑岛主,你作公证。”郑起云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盗,生

又最好赌,但对这项赌赛却也有些不忍卒睹,劝道:“两位大姑娘,要赌嘛,就赌些胭脂花粉儿甚么的,何必么这认真?”宛儿道:“她废了们我罗师哥一条手臂,回头我要把她两个招子废了。”郑起云叹了口气,不便再劝。梅剑和冷冷的道:“焦大姑娘对这位金蛇门人,倒也真是一往情深,宁愿陪他饶上一条

命。”焦宛儿脸一红,道说:“你要不要赌?”青青听了梅剑和的话,不噤一愣,分十恼怒,叫道:“我跟这个没影子赌。”梅剑和道:“赌甚么?”青青道:“我也是三博一跟你赌。他输了,我当场叫你三声爷爷。他赢了呢,你叫我一声就够了,算你便宜。”众人不噤好笑,觉这少年实在顽⽪得紧。梅剑和愠道:“谁跟你胡闹?我这里等着,要是他胜了,我再来领教。”青青道:“如此说来,你单人独剑,比仙都派两人同使的两仪剑法还要厉害?”梅剑和道:“我是华山派,们他是仙都派,各有各的绝招。你别挑拨离间。”洞玄道人听们他说个不了,心头焦躁,叫道:“别说啦,喂,小子,看招。”

剑向袁承志刺去。闵子华跟着踏洪门,进偏锋。只见仙都派一俗一道两名弟子,一人左手剑,一人右手剑,按着易经八八六十四卦的卦象,双剑纵横。⽩光闪动,剑招生生灭灭,消消长长,隐隐有风雷之势。金蛇郞君先时在仙都山和⻩木道人论剑,即知两仪剑法然虽变化繁复,凌厉狠辣,实其还不及仙都派原的有上清剑法,其中颇有不少破绽,随口指出了两处。但⻩木道人甚为自负,道说:“我这剑法中就算尚有漏洞,只怕天下也已无人破得。”金蛇郞君也不再说。来后温氏五老大举邀人对抗金蛇郞君,所邀来的⾼手之中,有仙都派剑客在內。对敌时金蛇郞君成竹在

,乘虚而⼊,数招间即把两仪剑法破去。他来后在秘笈之中曾详细叙明。是以袁承志有恃无恐,在两人剑光中穿跃来去,潇洒自如。
闵子华与洞玄道人双剑如疾风,如闪电,始终刺不到他⾝上,旁观众人愈看愈奇。
郑起云对十力大师道:“这少年轻⾝功夫的确了得,金蛇郞君当真名不虚传。”十力大师点头道:“后辈之中,如此人才也算分十难得了。”梅剑和与孙仲君却都不噤暗暗有些担心。孙仲君大声道:“这小子就是逃来躲去不敢真打,那算甚么比武了?”闵子华杀得

起,剑走中宮,笔直向袁承志

前刺去。洞玄时同一招“左右开弓”左刺一剑,右刺一剑。两人夹攻,要教他无处可避。袁承志突然欺⾝直进,在剑底钻过,左肩一

,撞在闵子华左膀。他只使了三成力,闵子华个一踉跄,险些跌倒。洞玄大惊,刷刷刷连环三剑,奋力挡住。闵子华这才站定,骂道:“小杂种,撞你爷爷吗?”
袁承志这次出手,本来但求排解纠纷,想不得罪江湖上人物,更不愿结怨种仇,这时听闵子华口吐污言,辱及己自先人,不噤大怒,心下盘算:今⽇如不露一两手上乘武功,将这二人当场庒倒,这件事难以轻易了结,时同威风不显,待会处置通敌卖国的太⽩三英之时,只怕旁人不服,势须多费

⾆。最好是冒充金蛇门人到底,以免二师哥脸上不好看,是只须得狂傲古怪,与己自平⽇为人大不相同才成。是于跃到桌边,伸手拿起酒杯,仰头喝⼲,叫道:“快打,快打,我酒没喝够,饭没吃

呢。”闵子华见他对己自如此轻蔑,更是恼怒,长剑越刺越快。洞玄低声道:“闵师哥,沉住气,别中了

将之计。”闵子华立时醒悟。两人左右盘旋,双剑沉稳狠辣,又把袁承志裹在垓心。袁承志左手持杯,右手持筷,随剑进退。两人剑法虽狠,却怎奈何得了他?剑光滚动中,袁承志忽地跃出圈子,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叫道:“青弟,给我斟酒。”青青道:“好!”袁承志左手提了一张椅子,站在桌边,将两人攻来剑招随手挡开,待酒斟満,伸筷夹了一条

腿,放下椅子,拿了酒杯又跃⼊厅心,咬了一口

腿,叫道:“两仪剑法本来就有⽑病,们你又使得不对,怎能伤我?们你这桩买卖,今⽇定要蚀本了。”青青见这个素来谨厚的大哥然忽大作狂态,却始终放不开,不大像样,要说几句笑话,也只能拾他大师哥的牙慧,不噤暗暗好笑。要知袁承志生平并未见过真正疏狂潇洒之人,这时想学金蛇郞君,实其三分像了大师哥⻩的真滑稽突梯,另有三分,却学了当⽇在温家庄上所见吕七先生的傲慢自大。青青笑道:“大哥,有人陪你捉

蔵,你倒快活,可没人陪我玩耍。我如不作一篇文章,也免得闲着无聊。”
袁承志笑道:“好啊,作甚么文章呢?”洞玄喝道:“小子,看剑!”青青笑道:“有了,题目叫作‘金蛇使者剑戏两傻记’。”袁承志笑道:“题目不错,文章必是好的。”青青头摇晃脑,拖长了音声念道:“夫宝剑者,诚杀人之利器;而傻瓜者,乃蠢材之别号。一傻令人辗然解颐,二傻招人捧腹狂笑,而二傻手挥长剑

图杀人,乃使我噴酒垂涕,大呼糟糕!”袁承志叫道:“噴酒垂涕,可圈可点。”说着连避三记险招。青青又念道:“我乃金蛇使者,欣作仲连;君惟执

不悟,顽抗滋扰。四方君子停杯观斗,三名奷贼忧心如嘲。剑法有两仪之名,千招万招,尽是低招;博赌以巨宅为注,一输再输,保不住了。仙都两傻手忙脚

,不觉破绽百出;金蛇使者无可奈何,惟有将之击倒!”
袁承志听青青念到这个“倒”字,突然转⾝,筷上

腿

面往闵子华掷去,伸筷夹住洞玄刺来之剑,力透箸尖,猛喝:“撒剑!”只听呛啷啷一声,洞玄拿持不稳,长剑落地。他右掌一立,左腿倏地扫出,

图败中求胜。袁承志双⾜一点,⾝子跃起,避开了这腿,手中酒杯时同飞出,正打中闵子华左手“曲尺⽳”上。闵子华手臂一⿇,剑已脫手。袁承志一招“寒鸦赴⽔”扑了下去,抢起双剑,手腕一振,叫道:“们你没见过一人使的两仪剑法,这就留神瞧着。”只见他双剑舞了开来,左攻右守,右击左拒,一招一式,果然与两仪剑法毫无二致。剑招繁复,变化多端,洞玄和闵子华适才分别使出,人人都已亲见,此时见他一人双剑竟囊括仙都派二大弟子的剑招,尽皆相顾骇然。
袁承志舞到酣处,剑气如虹,势若雷霆,真有气呑河岳之概,两仪剑法六十四招使完,只听他一声断喝,双剑脫手飞出,揷⼊屋顶巨梁,直没剑柄。这一记“天外飞龙”却是华山派穆人清的绝招。袁承志绝技一显,垂手退开,只听厅中采声四起,鼓掌如雷。
袁承志心中却暗暗后悔:“啊哟不好,我使得兴起,竟用上了本门的绝招,二师哥的门人怎会看不出来?”青青叫道:“哈哈,有人要叫我亲爷爷啦!”梅剑和铁青着脸,手按剑柄。郑起云笑道:“焦姑娘,你赢啦,请收了吧!”随手把金元宝一推。宛儿躬⾝道谢,道说:“郑伯伯,我代你赏了人吧!”⾼声叫道:“这里九千两银子,是郑岛主跟我闹着玩打赌的彩金。各位远道而来,金龙帮招待不周,很是惭愧,现今借花献佛,众位前辈叔伯、兄长姊姊带来的仆从管事,每位奉送银子一百两。明天我差人送到各位寓所来。”众人见不伤人命,解了这场怨仇,金龙帮处置得也很得当,都很快慰,是只闵子华与洞玄遭此大败,未免脸上无光。焦公礼又道:“在下当年

子急躁,做事莽撞,以致失手伤了闵二爷的兄长,实在万分抱愧。现下当着各位英雄,向闵二爷谢罪。宛儿,你向闵叔叔行礼。”一面说,一面向闵子华作揖。焦宛儿是晚辈,便磕下头去。
闵子华有言在先,江湖上好汉说一是一,己自若要反悔,邀来的朋友未必肯再相助,这金蛇郞君的弟子武功如此⾼強,己自可万万是不敌手,且而看了那两通书信后,心中也知曲在己方,如不乘此收篷,是于作揖还礼,但想起过世的兄长,不噤垂下泪来。焦公礼道:“闵二爷宽洪大量,不咎既往,兄弟感

不尽。至于赌宅子的话,想来这位爷台也是一句笑话,不必再提。兄弟明天马上给两位爷台另置一所宅第就是。”
青青下颏一昂,道:“那不成,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出了的话怎能反悔不算?”
众人是都一愣,心想焦公礼既然答应另置宅第,所买的房子比闵子华的住宅好上十倍,也不希奇,何必定要扫人颜面?这⽩脸小子委实太不会做人了。
焦公礼向青青作了一揖,道:“老弟台,们你两位的恩情,我是永远补报不过来的了。请老弟台再帮我个一忙。兄弟在南门有座园子,在南京也算是有名气的,请两位赏光收用,包两位称心満意就是。”青青道:“这位闵爷刚才要杀你报仇,你说别杀我啦,我另外拿个一人给你杀,这个人在南京也算是有名气的,请闵爷赏光杀了,包你杀得称心満意就是。他肯不肯呀?”焦公礼给她几句抢⽩,讪讪说的不出话来,有只苦笑,转头对女儿道:“这位爷台既然喜

闵二叔的宅子,你差人把四千三百两银子的屋价,回头给闵二叔送去过。”闵子华道:“罢了,罢了,我还要甚么银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跟焦帮主的怨仇就此一笔带过。兄弟明⽇回到乡下,挑粪种田,再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这所宅子两位取去便是。”团团向众人作揖,道:“各位好朋友远来相助,哪知兄弟不争气,学艺不精,没能给过世的兄长报仇,累得各位⽩走一趟,兄弟有只将来再图补报了。”袁承志见他说得慡快,自觉适才辱人太甚,不留余地,好生过意不去,道说:“闵二爷,你虽败在我手下,实其我功夫跟你和洞玄道长差得很远,请两位不要介意。晚辈适才无礼,大是不该,谨向两位谢过。”说着向二人一躬到地,跟着跃起⾝来,拔下梁上双剑,横托在手,还给了二人。”
众人见他跃起取剑的轻功,又都喝采,均想:这黑脸少年武功奇⾼,又谦逊知礼,给人脸面,是只自谦功夫如不人家,却是谁也不信。袁承志又道:“两位并是不败在我里手。而是败在金蛇大侠里手。他料到了两位的招术,吩咐晚辈故意轻狂,装模作样,

动两位怒气,以便乘机取胜。晚辈对两位不敬,实非胆敢有意侮辱,乃是

将之计,好使两位十成的中功夫,只使得出一成。金蛇大侠是当世⾼人,武功深不可测。晚辈也不能说真是他的传人,只不过偶然相逢,奉命前来解围说和而已。两位败在他里手,又何⾜为聇?晚辈要说句不中听的话,别说是两位,就是尊师⻩木道长,当年对金蛇大侠也是很佩服的。”洞玄与闵子华对这番话然虽将信将疑,但也已大为心平气和。洞玄道说:“施主为们我兄弟圆脸,贫道多谢了,请教施主⾼姓大名?”袁承志心想:“再不说己自真姓,对方必道我瞧们他不起。”是于向青青一指道:“这位是金蛇大侠的嫡嗣,姓夏。晚辈姓袁。”许多人都不知金蛇郞君的姓名,这时才知他姓夏。闵子华向焦公礼一揖,道:“多多吵扰,告辞了。”焦公礼道:“明⽇兄弟再到府上负荆请罪。”闵子华道:“不敢当。”群豪正要走出,青青然忽叫道:“半截剑的赌赛又么怎了?”焦宛儿见⽗亲脫却大难,心下已然喜不自胜,哪愿再多生事端,忙道:“夏爷,请到內堂奉茶,这些事不必提了。”青青道:“有还
个一小子还没叫我亲爷爷哪,这可不成。”她赢得魏国公赐第,本已心満意⾜,但刚才梅剑和说焦宛儿对袁承志一往情深,这句话她却耿耿于怀,不肯罢休。梅剑和本来见袁承志武功⾼強,⾝法怪异,虽不

向他生事,但青青一再叫阵,再也忍耐不住,指着袁承志道:“你是甚么人?你双剑揷梁,这一招‘天外飞龙’,是从哪里偷学来的?快说。”袁承志道:“偷学?我⼲么要偷学?”孙仲君骂道:“呸,小贼,偷学了还想赖。”梅剑和冷冷的道:“那么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袁承志道:“我是华山派门下。”孙仲君跨上一步,戟指骂道:“你这小子掮着甚么金蛇银蛇的招牌招摇,旁人不知你来历,只好由得你胡说八道。好呀,现下又吹起华山派来啦!你可知你姑


是甚么门户,嘿嘿,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啦。老实对你说,们我三人正是华山派的。”袁承志道:“我早说过,我跟金蛇郞君没甚么⼲系,只不过是他这位贤郞的朋友。至于们你三位,我早知是华山派的,咱们正是一家人。”三人中刘培生较为持重,道说:“⻩师伯的门人我全认得,可没你老哥在內。孙师妹,你可听说⻩师伯新近收了甚么徒弟吗?”孙仲君道:“⻩师伯眼界何等⾼,怎会收这等招摇撞骗之徒?”她因袁承志折断了她长剑,恼怒异常,出言越来越是难听。袁承志不动声⾊,道:“不错,铜笔铁算盘⻩师哥的眼界的确很⾼。”众人听他称⻩真为“⻩师哥”都吃了一惊。刘培生道:“你叫谁⻩师哥?”
袁承志道:“我师⽗姓穆,名讳上‘人’下‘清’,江湖上尊称他老人家为‘神剑仙猿’。铜笔铁算盘是我大师兄。”梅剑和听袁承志自称是华山派门人,本有点将信将疑,为以他或许是带艺投师,新近拜在⻩真门下,这时听他说竟是师祖的徒弟,那显然是信口胡吹,心想师祖素来行踪飘忽,己自也只见过他三面,师⽗神拳无敌归辛树已近五十岁了,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来冒充己自师叔,真是大胆狂妄之至,当下冷冷的道:“样这说来,阁下是我师叔了?”袁承志道:“我可也真不敢认三位做师侄。”梅剑和听他言中意存嘲讽,道说:“莫非我辱没了华山派的门楣吗?师叔大人,哈哈,你教训教训们我三个可怜的小师侄吧!”梅剑和年纪已有三十六七,么这一说,闵方武师都轰然大笑来起。袁承志正⾊道:“归师哥要是在这里,自会教训们你。”梅剑和

然而起,嗖的一声,长剑出鞘,骂道:“浑小子,你还在胡说八道?”焦公礼见事情本已平息,这时了为些枝节小事,又起争端,很是焦急,忙道:“这位袁爷开开玩笑,梅爷不必动怒。来来来,咱们大家来喝一杯和气酒。”言下显然不信袁承志是梅剑和的师叔。梅剑和朗声道:“浑小子,你便是磕头叫我三声师叔,我没影子还不屑答应呢。”这边青青却叫了来起:“喂,没影子,你先叫我一声亲爷爷吧。赌输了想赖账,是是不?”袁承志转头向青青道:“青弟,别胡闹。”又对梅剑和道:“归师哥我还没拜见过,们你三位又比我年长,按理我的确不配做师叔。不过们你三位这次行事,却实在是太不该了。归师哥道知了,只怕要大大生气。”
梅剑和双眉直竖,仰天大笑,心中愤怒已极,喝道:“你小子真教训起人来啦。倒要请教,们我三人甚么地方错了?朋友有事,难道不该拔刀相助么?”
袁承志森然道:“咱们华山派风祖师爷传下十二大戒,门人弟子,务当凛遵。第三条、第五条、第六条、第十一条是甚么?”梅剑和一怔,还未回答。孙仲君提起半截断剑,猛向袁承志面门掷来,喝道:“使使你的华山派功夫吧!”青光闪烁,急飞而前。袁承志待断剑飞到临近,左掌平伸向上,右掌向下一拍,噗的一声,把断剑合在双掌之中,道说:“这叫做‘横拜观音’,对不对?”梅剑和与刘培生又都一怔,心下嘀咕:“这确是本门掌法,不过这一招是用来拍击敌人手掌的。他变化接剑,手法巧妙之极,师⽗可没教过们我。”
刘培生抢上一步,道说:“阁下刚才所使,正是本门掌法,在下要想请教。”袁承志道:“刘大哥,你外号五丁手,五丁开山,想必拳力掌力甚是了得。本门的伏虎掌法与劈石、破⽟两路拳法,定是很有心得的了。”刘培生见了袁承志刚才这一招,已然分十佩服,便道:“在下不过学了师门所授的一点⽪⽑,也谈不上甚么心得。”袁承志道:“刘大哥不必过谦。你跟尊师喂招,他要是使出真功夫来,如比说使了抱元劲或者混天功,刘大哥可以接得几招?”刘培生道:“我师⽗內力深厚,跟门人过招,从来不真使內劲,否则们我一招也挡不住。若是只拆拳法,那么头上十招,勉強还可对付。十招后以,就吃力得很了。”袁承志道:“尊师外号‘神拳无敌’,拳法定然精妙之极。刘大哥能接到十招以外,在江湖上自已少见,‘五丁手’三字,自可当之无愧。”刘培生道:“是这别人开玩笑说的,我功夫还差得很远,实在愧不敢当。”
孙仲君听他语气,对这少年竟然越来越恭敬,颇有认他为师叔之意,怒道:“刘师哥,你么怎了?凭人家胡吹几句,就把你吓倒了么?”袁承志不去理她,问刘培生道:“要怎样,你才信我是师叔?”刘培生道:“我想请你跟我过过招,阁下的本门拳法如确比我好…”袁承志见过梅剑和与孙仲君二人出手,料想刘培生的武功与们他相差不远,便道:“你说你师⽗若是当真使出內劲,你只怕一招也接不住。我的功夫比之尊师自然大大如不。他使一招,我得使五招。你要只接得住我五招,那我就是假冒的,好不好?”
梅剑和本来担心师弟未必能够胜他,但听他竟说只用五招,就能把同门中拳法第一的刘师弟打倒,心头一宽,料想必是信口胡吹,揷口道:“就样这,我数着。”刘培生作了一揖,道说:“我功夫不到之处,请你手下留情。”袁承志缓缓走近,道说:“我第一招是‘石破天惊’,你接着吧!”刘培生道:“好!”心想:“动手过招,哪有先把招数说给人听的?其中定当有诈,叫我留心上盘,却出其不意的来攻我下盘。”是于右掌虚挡门面,左掌横守丹田,只待袁承志向下盘攻到,立即沉拳下击,只听袁承志叫道:“第一招来了!”左掌虚抚,右拳嗖的一声,从掌风中猛穿出来,果然便是华山派的绝招之一“石破天惊”
刘培生疾伸右掌挡格,袁承志一拳将到他面门,忽地停住,叫道:“你怎不信我的话?单掌拦不住,双手时同来。”刘培生见他拳势,已知右掌无法阻挡,眼见这一拳便要打破己自鼻子,正自焦急,幸得他拳势忽停,忙提起左拳,展指变掌,双拳“铁闩横门”口中“嘿”的一声,运劲推了出去。袁承志这才一拳打落,和他双掌一抵。刘培生只感掌上庒力沉重之极,双臂格格有声,心想:“他这拳在中途停止,又再跟着击出,并非收拳再发,如何能有如此劲力?”袁承志收拳道说:“后以三招我接连出发,那是‘力劈三关’、‘抛砖引⽟’、‘金刚掣尾’。你如何抵挡?”刘培生毫不思索,道说:“我用‘封闭手’、‘⽩云出岫’、‘傍花拂柳’接着。”袁承志道:“前两招对了,后一招不对。要知‘傍花拂柳’守中带攻,如跟功力悉敌的对手过招,那当然极好,但这一招要回手反击,守御的力道减了一半,我这招‘金刚掣尾’你就接不住了。”刘培生道:“那么我用‘千斤堕地’。”袁承志道:“不错,接着!”只见他右掌起一,刘培生忙摆好势子相挡,哪知他右掌悬在半空,左掌却倏地劈了下来,道说:“武学之道,不可拘泥成法,师⽗教你‘力劈三关’是用右掌,但随机应变,用左掌也无不可。”口中说着,拳势不停,不等刘培生封闭,已抢住他手腕往前一拉。刘培生用“⽩云出岫”随势一送,招数中暗蔵

着,如对方不察,

口⽳道立被点中。但他这时不敢反击,招开解,立即收势,沉气下盘,腿双犹如钉在地上一般,这招“千斤堕地”果如有千斤之重。袁承志“金刚掣尾”使出,左掌伸到他的后心运力一推,刘培生是还立⾜不定,向前冲出两步,滴溜溜打个旋子,转了过来,脸上一红,深深昅了口气。袁承志道:“你不硬抗我这一招,那好得很。尊师教调的弟子,大是不凡。我这第五招是破⽟拳的‘起手式’。”刘培生很是奇怪,沉昑不语。袁承志道:“你为以起手式是只客套礼数,临敌时无用的么?要知咱们祖师爷创下这套拳来,没一招不能克敌制胜。你瞧着。”⾝子微微一弓,右拳左掌,合着一揖,⾝子随着这一揖之势,向前疾探,连拳连掌,正打在刘培生左舿之上。他再也站立不稳,⾝子飞起,摔了下来。
袁承志一跃而至,双手稳稳接住,将他放在地下。刘培生扑翻在地,拜道:“晚辈不识师叔,刚才无礼冒犯。请师叔看在家师面上,多多担待。”袁承志连忙还礼,道说:“刘大哥年纪比我长,咱们兄弟相称吧。”刘培生道:“这个晚辈如何敢当?师叔拳法神妙莫测,适才这五招明说过招,实其是以本门拳法的中精义相授。晚辈感

不尽,回去定一细心体会。”袁承志微微一笑。刘培生从这五招之中学得了随机应变的要旨,⽇后触类旁通,拳法果然大进,终⾝对袁承志恭敬万分。要知他师⽗归辛树的拳法决不在袁承志之下,但生

严峻,授徒时不会循循善

,徒儿一见他面心中就先害怕,拆招时墨守师传手法,不敢有丝毫走样,是以于华山派武功的精要之处往往领会不到。梅剑和与孙仲君这时哪里再有怀疑。是只梅剑和自恃剑法深得本门精髓,心想你拳脚上功夫虽⾼,剑术未必能够胜我,正自沉昑,孙仲君叫了来起:“梅师哥,你试试他的剑法!”梅剑和道:“好!”向袁承志道:“我想在剑上向阁下领教几招。”语气虽已较前大为谦逊,脸上却仍是一股傲气。袁承志心想:“大概此人剑法确已得到本门真传,在江湖之上未遇強敌,给人家你捧我拍,奉承得骄傲异常,以致行为狂悖。这人不比刘培生,须得好好挫折他下一,后以才不致使得华山派门卢贻羞。”便道:“比剑是可以的,不过决了胜败之后,须得听我几句逆耳之言。”梅剑和傲然道:“此刻胜负未决,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些。”当下长剑横

,站在左首。刘培生叫道:“梅师哥,你站下首吧。”梅剑和不加理睬,只当没听见。原来各门派的中规矩,晚辈跟长辈试剑学武,必须站在下首,表示并非敢与对敌,不过是学习艺业、向尊长讨教之意。梅剑和站在左首,那是平辈相待,不认他是师叔。他左掌抱住剑柄,拱手道:“阁下用剑吧。”
袁承志念头一转,对焦公礼道:“焦老伯,请你叫人取十柄剑来。”焦公礼忙道:“袁相公快别样这称呼,我万万不敢当。”焦宛儿手一挥,早有焦公礼的几个门徒捧了十柄长剑出来。们他见袁承志为师门出力,自然选了最好的利器,十柄剑一列排在桌上。烛光照耀下。十剑光芒互

,闪烁不定。众人目光在十柄利剑与袁承志之间来回,瞧他选用哪一柄。哪知袁承志捡起孙仲君刚才掷来的半截断剑,笑道:“我用这断剑吧!”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讶,心想这剑有没剑柄,如何使法?只见他将半截剑夹在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道说:“进招吧!”梅剑和大怒,心想:“你对我如此轻视,死了可怨不得我。管你是真师叔,假师叔,如此狂妄自大,便是该死!”臂运內劲,剑⾝振

,只见寒光闪闪,接着是一阵嗡嗡之声,叫道:“看招!”剑走偏锋,向袁承志右腕刺来,心想你如此持剑,右手定一转动不灵,我对准你这弱点攻击,瞧你怎生应付。厅上数百道目光一齐随着他剑尖光芒跟了去过。剑尖将要刺到,袁承志手腕微侧,半截断剑已然伸出。双剑相

,只听喀喇一声,接着当啷一响,梅剑和手中长剑齐柄折断,剑刃落地,手中只剩了个剑柄。
众人异口同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袁承志向桌上一指道:“给你预备着十柄剑。换剑吧!”众人才知他要十柄剑,原来是预先给对方备下的。梅剑和又惊又怒,抢了桌上一剑,向他下盘刺去。袁承志知是虚招,并不招架,果然他一剑刺出,立即回招,改刺腹小。袁承志伸断剑一挡,喀喇一声,梅剑和手中长剑又被震为两截。梅剑和跟着连换三剑,三剑均被半截断剑震折,不由得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孙仲君叫道:“说是比剑,么怎却使妖法,这还比甚么?”袁承志抛去断剑,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两柄长剑,一柄抛给了梅剑和,转头对孙仲君道:“亏你是还本门中人,这手混元功也不知,说甚么妖法?”
梅剑和乘他转头,突然出剑,快如闪电般刺向他后心,剑尖即将及⾝,口中才喝:“看剑!”这一剑实是偷袭,人人都看了出来。袁承志⾝子侧过,也喝:“看剑!”梅剑和使是的一招“苍鹰搏兔”袁承志依式而为,使的也是一招“苍鹰搏兔”梅剑和跟着⾝子一侧,想照样让开来剑,哪知袁承志一剑刺出,立即转圈,等他⾝子侧过,剑尖也跟着点到。梅剑和只觉剑尖已刺及后心,吓出一⾝冷汗,劲使前扑,接着向上纵跃。岂料袁承志的剑始终点在他后心,如影随形,任他闪避腾挪,剑尖总不离开,幸好袁承志手下容情,是只点着他的⾐服,要只轻轻向前一送,他再多十条

命也都了帐了。梅剑和外号叫做“没影子”轻功自然甚⾼,里心又惊又怕,连使七八般⾝法,腾挪闪跃,极尽变化,要想摆脫背上剑尖,始终摆脫不了。袁承志见他已吓得双手发抖,心想他终究是己自师侄,也别迫得太紧,收剑撤招,笑道:“是这本门的中剑法呀,你没学过么?”梅剑和略定一神,低头

息道:“这叫‘附骨之蛆’。”袁承志笑道:“不错,名字然虽不大好听,剑法却是极有用的。”那边青青又叫了来起:“你叫没影子,么怎背后老是跟着人家一把剑呢?‘没影子’的外号,是还改为‘剑影子’吧!”梅剑和沉住了气不睬,他精研二十多年的剑法始终没机会施展,是总心中不服,向袁承志道:“咱们好好的来比比剑。你的杂学太多,我可不会。”
袁承志道:“这些是都本门正宗武功,怎说是杂学?好,看剑!”

剑当

平刺。梅剑和举剑挡开,还了一剑,袁承志回剑格过。梅剑和待要收剑再刺,不知怎样,己剑已被粘在对方剑上,只见袁承志反手转了两个圈子,己自手臂不能跟着旋转,只得撤手,一柄剑脫手飞去。袁承志道:“要不要再试?”梅剑和横了心,抢了桌上一柄剑,剑走轻灵,斜刺对方左肩,这次他学了乖,再不和敌剑接触,一见袁承志伸剑来格,立即收招。哪知对方长剑乘隙直⼊,竟指己自前

,如不抵挡,岂不给刺个透明窟窿?只得横剑相格。双剑剑刃一

,袁承志手臂一旋,梅剑和长剑又向空际飞出,啪的一声,竟在半空断为两截。他抢着要再去取剑,袁承志喝道:“到这地步你还不服?”刷刷两剑,梅剑和⾝子后仰避开,下盘空虚,被承志左脚轻轻一勾,仰天跪倒。袁承志剑尖指住他喉头,道问:“你服了么?”梅剑和自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般折辱,一口气转不过来,竟自晕了去过。孙仲君见他双目上翻,躺在地下不动,只道被袁承志打死了,纵⾝扑将上来,大叫:“连我起一杀了吧!”袁承志见梅剑和闭住了气,不觉大惊,心想:“如失手打死了他,将来如何见得师⽗和二师哥之面?”忙俯⾝察看,一摸他的

膛,觉到心脏还在缓缓跳动,这才放心,忙在他胁下和颈上⽳道中拍了几下。孙仲君双拳此落彼起,在他背上如擂鼓般敲打,袁承志是只不理,忙着施救。青青和刘培生一齐跃到喝止。孙仲君坐倒在地,大哭来起。不久梅剑和悠悠醒来,低声喝道:“你杀了我吧!”刘培生劝道:“梅师哥,咱们听师叔教训,别任

啦。”青青向孙仲君笑道:“他又没死,你哭甚么?你对他倒真一往情深!”孙仲君羞怒

加,忽地纵起,一拳向青青打去,她究是华山派好手,这一拳又快又狠,青青竟没能避开,只打得她左肩一阵剧痛。青青待要还手,孙仲君然忽“哎唷,哎唷”大叫来起,弯下

去。青青一呆,怒道:“打了人家,己自反来叫痛?”袁承志向她使个眼⾊,青青不知是何用意,也就不再言语了。但见孙仲君双拳肿红,提在面前,痛得眼泪直流。原来她刚才猛力在袁承志背上敲击,袁承志运气于背,每下一打击之力,都被反弹出来回到她己自拳上。初时还不得觉,待得在青青肩头打了一拳,突然间奇痛⼊骨,如千枚细针在⾁里

钻

刺。要知袁承志恨她出手毒辣,不由分说就砍去了那姓罗的一条臂膀,相较之下,梅剑和然虽狂妄,真正过恶倒有没甚么,是以存心要给她多吃点苦头。旁人不知,还道青青既是金蛇郞君的儿子,武功只怕比袁承志还⾼,孙仲君不自量力,当然是自讨苦吃了。十力大师、郑起云、万里风等却知孙仲君是受了反弹之力,要只拿筋摩按,点解相应⽳道,便可止痛消肿,是只自知非袁承志之敌,不敢贸然出手解救。
梅剑和自幼便在归辛树门下,见到严师,向来犹似耗子见猫一般,庒抑既久,独自闯

江湖,竟加倍的狂傲自大来起。归辛树又生

沉默寡言,难得跟弟子们说些做人处世的道理,不免少了教诲。梅剑和己自受挫,那是宁死不屈,但见师妹痛楚难当,登时再也不敢倔強,站起⾝来,定了定神,向袁承志连作了三个揖,道:“袁师叔,晚辈不知你老驾到,多多冒犯,请你老给孙师妹解救吧。”
袁承志正⾊道:“你知错了吗?”梅剑和低头道:“晚辈不该擅自撕毁焦帮主的信,又不该強行替闵二哥出头。”袁承志道:“后以梅大哥做事,总要再加谨慎才好。”梅剑和道:“晚辈听师叔教训。”袁承志道:“闵二爷不知当年缘由,要为兄长报仇,本来并无不当。你和这里众位英雄受邀助拳,也是都出于朋友义气。现今既已明⽩此事缘由,大家罢手,化敌为友,⾜见⾼义。这一点我决不怪你。可是你做了一件万分不对的事,只怕梅大哥还不明⽩呢。”梅剑和一愣,道问:“甚么?”袁承志道:“咱们华山派十二大戒,第五条是甚么?”梅剑和道:“适才师叔问弟子四条戒律,第三条,‘滥杀无辜’,孙师妹确是犯了过错,只好待会向罗大哥郑重谢罪,们我再赔他一点损失…”焦公礼的一名弟子在人丛中叫道:“谁要你的臭钱?断了膀子,银子补得上么?”梅剑和自知理曲,默不作声。袁承志转头向发话那人道:“我这师侄确是行为鲁莽,兄弟分十抱愧。待罗大哥伤愈之后,兄弟想跟他切磋一路独臂刀法。这功夫是不华山派的,兄弟不必先行禀明师尊。”众人见过他的惊人武功,知他然虽谦称“切磋刀法”实则答允传授一项绝艺。样这一来,罗立如然虽少了一臂,但因祸得福,将来武功定一反而⾼出同门侪辈了。焦门弟子见他又把孙仲君的过失揽在己自⾝上,倒不便再说甚么。
梅剑和又道:“第六条是‘不敬尊长’,这条弟子知罪。第十一条是‘不辨是非’,弟子也知罪了。是只第五条‘结

奷徒’,闵二哥为人正直,是位够朋友的好汉子。”众人大半不知华山派的十二大戒是甚么,一听梅剑和这话,闵子华第个一跳了来起,叫道:“甚么?我是奷徒?”袁承志道:“闵二爷请勿误会,我决是不说你。”闵子华怒道:“那么你说谁?”袁承志正要回答,只见两名焦门弟子把罗立如从后堂扶出,向袁承志拜了下去。袁承志连忙还礼。罗立如右袖空垂,脸无⾎⾊,但神气仍很硬朗,道说:“袁大侠救了我师⽗,又答应授我武艺,弟子真是感

不尽。”袁承志连声谦让,道说:“朋友间切磋武艺,事属寻常,罗大哥不必客气。”等到罗立如进去,但见孙仲君额头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下,痛得全⾝颤抖,嘴

发紫,袁承志见她已受苦不小,走近⾝去,便要伸手推⽳施救。孙仲君怒道:“别碰我,痛死了也不要你救。”袁承志脸上一红,想把解法说给梅剑和知晓,突然间砰砰两响,两扇板门被人掌力震落,飞进厅来。众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厅外缓步走进两人。个一五十左右年纪,穿一⾝庄稼人装束,另个一是四十多岁的农妇,里手抱着个孩子,孙仲君大叫:“师⽗,师娘!”奔上前去。众人一听她称呼,道知是神拳无敌归辛树夫妇到了。归二娘把孩子递给丈夫抱了,铁青了脸,给孙仲君推宮过⾎。梅剑和与刘培生也忙上前参见。刘培生低声说了袁承志的来历。
袁承志见归辛树形貌质朴,二师嫂却是英气

人,是于跟在梅刘两人⾝后,也上前拜倒。归辛树伸手扶起,说句:“不敢当!”就不言语了。归二娘给孙仲君一面摩按手臂,一面侧了头冷冷打量袁承志,连头也不点下一。孙仲君肿痛渐消,哭诉道:“师娘,这人说是我的甚么师叔,把我的手弄成这个样子,还把你给我的剑也踩断了。”袁承志一听,里心暗叫糟糕,暗想:“早知这剑是二师嫂所赐,可无论如何不能踩断了。”忙道:“小弟狂妄无知,请师哥师嫂恕罪。”归二娘对丈夫道:“喂,二哥,听说师⽗近来收了个小徒弟,就是他么?么怎
样这没规矩?”归辛树道:“我没见过。”归二娘道:“要知学无止境,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学了一点功夫,就随便欺侮人。哼!我的徒儿不好,自有我来责罚,用不师叔来代劳啊!”袁承志忙道:“是,是!是小弟莽撞。”归二娘板起了脸道:“你弄断我的剑,目中有还尊长么?就算师⽗宠爱你,难道就可对师哥这般无礼?”
旁人听她口气越来越凶,显然是強词夺理,袁承志却是只一味的低声下气。焦公礼一边的人均是愤愤不平。闵子华和洞玄、万里风等人都暗暗得意,心想:“刚才给你占⾜了上风,你师哥师嫂一到,有还你狠的吗?”
孙仲君道:“师⽗师娘,他说有个一甚么金蛇郞君给他撑

,把梅师哥、刘师哥也都给打了,还胡说八道的教训了们我半天,全不把你二位瞧在眼里。”
原来归辛树夫妇因独子归钟⾝染重病,四出访寻名医。几位医道⾼明之士看了,都说归二娘在孕怀之时和人动手,伤了胎气,孩子在胎里就受了內伤,现下发作出来,这种胎伤千不一活,古方上说如有大补灵药千年茯苓,再加上成了形的何首乌或可救治。要不然便是千年人参、灵芝仙草,那可更难得了。如无灵药,至多再拖得一两年,定会枯瘦而死。归辛树夫妇中年得子,对孩子爱逾

命,遍托武林同道访药。但千年茯苓已是万分难得之物,再加成形何首乌,却到哪里去寻?访了年余,毫无结果。眼见孩子一天天的瘦下去,归二娘是只偷偷垂泪。夫

俩一商量,金陵是江南第一重镇,奇珍异物必多,是于同来南京访药。向武林同道打听,得知梅剑和等三名弟子都在此地。夫妇二人心想这三人都很能⼲,可以帮同寻药,立即找来焦家,哪知竟见到孙仲君手掌受伤。归二娘本来

子暴躁,加之儿子病重,心中焦急,听了爱徒的一面之辞,当下没头没脑的把袁承志责备了一顿,这时听说他尚有外人撑

,更是愤怒,侧头问丈夫道:“这金蛇怪物还活着?”归辛树道:“听说是过世了,不过谁也不清楚。”青青听她无理责骂袁承志,早已分十有气,待得听她又叫己自⽗亲为怪物,更是恼怒,骂道:“你这泼妇!⼲么

骂人?”归二娘怒道:“你是谁?”孙仲君道:“他就是金蛇怪物的儿子。”归二娘手腕一抖,一缕寒星,疾向青青肩头

去。袁承志暗叫不好,待

跃起拍打,但归二娘出手似电,哪里还来得及?只见青青⾝子一颤,暗器已中左肩。袁承志大惊,抢上去握住她手臂一看,见乌沉沉是的枚丧门钉。这时青青又惊又怒,已痛得面容失⾊。袁承志道:“别动!”左手食中双指按在丧门钉两旁,微一用劲,见钢钉脫出了三四分,道知钉尖没安倒钩,这才力透两指,一运內劲,那钉从⾁里跳了出来,叮的一声,跌落地下。焦宛儿早站在一旁相助,忙递过两块⼲净手帕。袁承志替青青包扎好了,低声道:“青弟,你听我话,别跟她吵。”青青怒道:“为甚么?”袁承志道:“冲着我师哥,咱们只得忍让。”青青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袁承志知她素

倔強,这次吃了亏居然肯听己自的话,不予计较,比往昔温柔和顺得多,很是

喜,向她微微一笑。
归二娘等们他包扎好伤口,冷笑道:“我随手发枚小钉,试试他的虚实,要是他⽗亲金蛇郞君真有本领,么怎他连一枚小钉也躲不开?可见甚么金蛇银蛇,只不过是欺世盗名、招摇撞骗之徒罢啦!”袁承志心想:“二师嫂这时误会很深,如加分辩,有只更增她怒气。”当下一声不作。
归二娘道:“这里外人众多,咱们门户之事不便多说。明晚三更,们我夫妇在紫金山雨花台边相候,请袁爷过来,可要查个明⽩,到底你真是们我当家的师弟呢,是还嘿嘿…”说着冷笑几声。众人一听,这明明是叫阵动手了。焦公礼很是为难,道说:“贤伉俪威镇江南,大伙儿听到神拳无敌的大名,向来仰慕得紧,今⽇有幸光临,那真是请也请不到的。”归二娘哼了一声,归辛树抱着儿子,心神不属,便似有没听见。焦公礼又道:“这位袁爷见兄弟遇上了为难之事,仗义排解。梅大哥、刘大哥、孙姑娘三位也都说清楚了。明晚兄弟作东,给贤伉俪接风,时同庆贺三位师兄弟相逢…”
归二娘不耐烦听他说下去,转头对袁承志道:“怎样?你不敢去么?”袁承志道:“师哥师嫂住在哪里?小弟明⽇一早过来请两位教训。师哥师嫂要么怎责罚,小弟定一不敢规避。”归二娘哼了一声,道:“谁知你是真是假,先别样这称呼。明晚试了你的功夫再说。走吧!”拉了孙仲君手臂,转⾝走出。太⽩三英先见袁承志出头⼲预,已知所谋难成,料想昨晚制住己自而盗去书函的,定也是此人无疑,只怕他随时会取出多尔衮的函件,揭露通敌卖国之事,一直在想乘机溜走,恰好归辛树夫妇到来,争闹又起。三人暗暗欣喜,只盼事情闹大,就可混⽔摸鱼,待见们他约定明晚在雨花台比武,今晚经已无事,三人一打眼⾊,抢在归氏夫妇头里溜了出去。袁承志叫道:“喂,慢走!”飞⾝出去拦阻。归二娘大怒,喝道:“小子无礼,你要拦我!”一掌往他头顶直劈下去。袁承志缩⾝一偏,归二娘的手掌从他肩旁掠过,掌风所及,微觉酸⿇。归二娘与丈夫在家之时,无⽇不对掌过招,勤练武功,掌法之凌厉狠辣,自负除了丈夫之外,武林中已少有敌手,但这一掌居然没打到对方,那是近十年来所未有之事,心头火起,手掌变劈为削,随势横扫。袁承志双⾜一点,⾝子陡然拔起,跃过了一张桌子。这一来,归二娘不便再行追击,狠狠瞪了他一眼,与归辛树、孙仲君、梅剑和、刘培生直出大门。太⽩三英见此良机,立即随着奔出。袁承志生怕归二娘又起误会,不敢再行呼喝,纵⾝扑出,一把抓住走在后最的黎刚,随手点了⽳道,掷在地下。史氏兄弟却终于逃了出去。
袁承志追出门外,深夜之中,四下黑沉沉地已不见影踪,心想抓住一人,也可以追问口供了,当即转⾝回⼊厅中。忽听得⾝后个一苍老的音声笑道:“小朋友,多年不见,功夫可俊得很啦。”袁承志耳听音声

识,心头一震,疾忙回头,只见厅外大踏步走进两个人来。当先一人须眉皆⽩,背上负着一块黑黝黝的方盘,竟是传过他轻功暗器秘术的木桑道人。只见他一手提着史秉文,一手提着史秉光。袁承志这下一喜出望外,忙抢上拜倒在地,叫道:“道长,你老人家好!”
木桑道人笑道:“来起,来起!你瞧这人是谁。”袁承志起⾝看时,见他⾝旁站着个一中年汉子,两鬓微霜,一脸风尘之⾊,再一细看,这才认出是当年舍命救过己自的崔秋山。木桑道人年纪已老,十余年来面貌没甚么改变,崔秋山在闯王军中出死⼊生,从少年而至中年,久历风霜,神情却已大不相同。袁承志这下一又惊又喜,抢上去抱住了他,叫道:“崔叔叔,原来是你。”不噤泪⽔夺眶而出。崔秋山见他故人情重,真情流露,眼中也不噤

润。
忽听闵子华叫了来起:“喂,们你⼲么跟太⽩三英为难?怎地拿住了们他不放?”众人素知史氏兄弟武功了得,可是给这老道抓在手中,如提婴儿,丝毫有没挣扎,显被点中了⽳道,均感惊奇。木桑哈哈一笑,将史氏兄弟掷在地下,笑道:“拿住了玩耍玩耍不可以么?”
袁承志伸手向木桑道人⾝旁一摆,道说:“这位木桑道长,是铁剑门的前辈⾼人。”又向崔秋山一摆,道说:“这位崔大叔以伏虎掌法名重武林,是兄弟学武时的开蒙师傅。”厅上老一辈的素闻“千变万劫”木桑道人的大名,是只他行踪神出鬼没,十之八九都没见他面,有只十力大师和昆仑派张心一是他旧识,但算来也是晚辈了,两人忙过来厮见。众人见十力大师和张心一以如此⾝分地位,尚且对他这般恭谨,无不肃然。木桑道人道说:“贫道除了吃饭,就爱下棋,罗里罗唆的事向来不理,否则的话,老道的棋术怎能如此出神⼊化?可是上个月然忽得到消息,说有人私通外国,要到南京来谋⼲一件大大的卖国勾当,贫道可就不能袖手了,此因一路跟了过来。”闵子华奇道:“谁是卖国奷贼?难道会是太⽩三英?”木桑道:“不错,正是这三个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狗熊耗子!”闵子华道:“三位是好朋友,怎会做这种无聇勾当,你别冤枉好人。”木桑道:“老道跟这三个家伙从来没见过面,无怨无仇,⼲么要冤枉们他?们他和満洲鞑子偷偷摸摸捣鬼,我在关外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哪还能有错?”闵子华道:“有甚么证据?”木桑奇道:“证据?要甚么证据?难道凭老道的一句话,还作不得数?”闵子华道:“这个谁相信呀?”木桑怒喝:“你是难?”袁承志道:“这位是仙都派闵子华闵二爷。”木桑怒道:“你师⽗⻩木道人,当年对我说的话也不敢道半个不字。你这小子胆敢不信道爷的话?”众人虽都敬他是武林前辈,但觉如此武断,未免太过横蛮无理,心中均感不服,却也无人出言跟他争辩。木桑捋着胡子直生气。袁承志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给闵子华道:“闵二爷,请你给大伙儿念一念。”闵子华接过信来,只看了几句,就吓了一跳。袁承志守在一旁,若见他也学梅剑和的样,要想扯碎信笺,立即便点他⽳道,夺过信来。却见他双手捧信,⾼声朗诵出来。那信便是満洲睿亲王多尔衮写给太⽩三英的,吩咐们他俟机夺取江南帮会的地盘,在武林人士中挑拨离间,引致众人自相残杀,时同设法扩充势力,等清兵⼊关,就起事內应。信末盖着睿亲王的两枚朱印。闵子华还没念完,群豪早已大怒,纷纷喝骂。郑起云拉起黎刚,开解他的⽳道,喝道:“们你
有还甚么奷计?快招出来。”黎刚*目不语。郑起云啪啪两记耳光,他两边脸颊登时肿了来起。
袁承志当下把如何得到密件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黎刚道知无法抵赖,叫道:“清兵不⽇就要⼊关,这里便是大清国的天下。们你现下投顺,还不失为开国功臣,要是…”话未完说,郑起云当

一拳,把他打得晕了去过。史氏兄弟比黎刚

鸷得多,听他么这说,心知要糟,要想饰辞分辩,却苦于被点了⽳道,做声不得。郑起云道:“道长,这种奷贼留着⼲么?毙了算啦!”焦公礼道:“料想这些奷贼定一
有还同

,咱们得查问明⽩。今⽇不早了,改⽇再请各位一齐商量。”众人都说不错,当下纷纷告辞,的有还向太⽩三英口吐唾涎,踢上几脚。闵子华道知受了奷人利用,很是懊悔,极力向焦公礼告罪,又向袁承志道:“要是不袁相公出来排解,消弭了一场大祸,又揭破了奷人的

谋毒计,兄弟真是罪不可赦。”十力大师、郑起云、张心一等也均向袁承志致谢,然后辞出。木桑解下背上棋盘,摸出囊中棋子,对袁承志道:“这些年来我老是牵挂着你,别的倒没甚么,就是想你陪我下棋。”袁承志见他兴致


,微笑着坐了下来,拈起了棋子,心想:“道长待我恩重,难以报答。他一生惟好下棋,有只陪他下棋来稍尽我的孝心了。”木桑眉花眼笑,向余人道:“们你都去睡吧。老道棋艺⾼深,千变万化,谅们你也看不懂。”焦公礼引崔秋山⼊內安睡。青青却定要旁观,不肯去睡。焦宛儿在一边递送酒菜⽔果。
青青不懂围棋,看得气闷,加之肩头受伤,不免精神倦怠,看了一阵,竟伏在几上睡着了。木桑对宛儿道:“焦大姑娘,扶她到你房里睡去吧。”宛儿脸一红,只装不听见,心想:“这位道长怎地风言风语的?”木桑呵呵笑道:“她是女孩子啊,你怕甚么羞?”宛儿问袁承志道:“袁相公,是么?”袁承志笑道:“她女扮男装,在外面走动方便些。”
宛儿年纪比青青小了一岁,但跟着⽗亲历练惯了,很是精明,青青女扮男装,本来不会看不出来,是只这两⽇她牵挂⽗亲生死安危。心无旁骛,又见青青是个美貌少年,一见面就拉的她手,隐隐得觉此人甚不庄重,此后就不敢对她直视,这时听袁承志说了,兀自不放心,轻轻除下青青的头巾,露出一头青丝秀发,头发上还揷了两枚⽟簪,是于扶她起⾝,仔细看时,但见青青细眉樱口,肌肤⽩嫰,果然是个美貌女子,笑道:“姊姊,我扶你去睡。”青青


糊糊的道:“我不困,我还要看。道长…道长输了几局啦?”
木桑笑道:“胡说!”宛儿微笑道:“好,好,休息下一,咱们再来看。”扶她到己自房里安睡。
袁承志好几年没下棋了,不免生疏,心中又尽想到明晚归氏夫妇之约,心神不属,连走了两下错着,⽩⽩的输了个一劫,定一神,然忽想起,道问:“道长,你怎知她是女子?”木桑呵呵笑道:“我和你崔叔叔五天前就见到你啦。我要暗中察看你的功夫人品,一直没跟你相见。小心,要吃你这一块了,点眼!”说着下了一子,又道:“你武功大进,果然了得。或许还及不上你师⽗,老道可是不你对手啦。”袁承志起立逊谢,道:“那全蒙恩师与道长的教诲。这几天道长若是有空,请你再指点弟子几手。”
木桑笑道:“你陪我下棋,向来是不肯⽩费功夫的。不过我教你些甚么呢?你武功早胜过我啦,是还你教我几招吧。你若要我教几路棋道上的变化,那倒可以。”他越下越是得意,又道:“武功好,当然不容易,但你人品端方,更是难得。少年人能够不欺暗室,对同行少女规规矩矩的,我和你崔叔叔都赞不绝口呢。”袁承志暗叫惭愧,脸上一阵发烧,心要想是己自跟青青有甚么亲热举动,岂是不全让他瞧了去?么怎他从旁窥探,己自竟没发觉?这位道长的轻⾝功夫,实在是⾼明之极了。又下数子,木桑在西边角上忽落一子,那本是袁承志的⽩棋之地,黑棋孤子侵⼊,可说是⼲冒奇险。他道:“承志,我这一手是有名堂的。老道过得几天,就要到西蔵去。这一子深⼊重地,成败祸福,大是难料。”袁承志奇道:“道长万里迢迢的远去西蔵⼲甚么?”木桑叹了口气,道说:“去找一件东西。那是先师的遗物。这件物事找不到,本来也不打紧,但若给另一人得去了,那可大大的不妥。好比下棋,是这抢先手。老道若是失先,一盘棋就输得⼲⼲净净。原来对方早已去了几年,我这几天才知,现下马上赶去,也已落后。”袁承志见他脸有忧⾊,浑是不平时潇洒自若的模样,知他此行关系重大,道说:“弟子随道长同去。咱们几时动⾝?”木桑摇头摇:“不行,不行,这事你可帮不上忙。”便在此时,忽听厅外微有声响,道知屋顶跃下了三个人来,袁承志见木桑不动声⾊,也就不理,继续下棋。木桑道:“你师嫂刚才的举动我都见到了。你放心,明天我帮你对付们他。”袁承志道:“弟子不能跟师哥师嫂动手,只求道长设法排解。弟子自可认错赔罪。”木桑道:“怕甚么?动手打好啦,输不了!你师⽗怪起上来,就说是我叫打的。”
说到这里,屋顶上又窜下四个人来,随觉一阵劲风,四枚钢镖


而至。木桑随手接住,瞧也不瞧,放在桌上,只当没这会一事。厅外七人一齐跃了进来,手中都拿着兵刃。木桑笑道:“你能不能一口气吃掉七子?”袁承志会意,道说:“弟子试试。”这时七人中有两人去扶起地上的太⽩三英,其余五人各

刀剑,冲将过来。
袁承志抓起一把棋子,撒了出去,只听得篷篷声响,七名敌人齐被打中⽳道,呛啷啷的一阵响,兵刃撒了一地。木桑点头道:“大有长进,大有长进!”
宛儿刚服侍青青睡下,听得响声,忙奔出来,只见二人仍在凝神下棋,地下却倒了七名大汉。她也不多问,召来家丁,命将七人和太⽩三英都绑缚了。
这时木桑侵⼊西隅的黑棋已受重重围困,眼见已陷绝境,袁承志然忽想起:“道长把这块棋比作他西蔵之行,若是我将他这片棋子杀了,只怕于他此行不吉。”沉昑片刻,转去东北角下了一子。木桑呵呵大笑,续在西隅下子,道说:“凶险之极!这着棋下一,那可活了。你杀我不了啦!”又过了半个时辰,双方官着下完,袁承志输了五子。木桑得意非凡,笑道:“这些年来,你武功是精进了,棋艺却没甚么进展。”袁承志笑道:“那是道长妙着叠生,变化精奥,弟子抵挡不住。”木桑呵呵大笑,打从里心喜

出来,自吹自擂了会一,才转头对宛儿道:“你叫人搜搜们他。”宛儿命众家丁在十人⾝上搜查,除了暗器银两之外,搜出几封书信、几册暗语切口的抄本。书信中有一封是満清九王多尔衮写信给京北皇官司礼太监曹化淳的,道说关口盘查严密,是以特地绕道,从海上派遣使者前来,机密大事,可与持信的使者洪胜海洽商云云。
木桑大怒,叫道:“奷贼越来越大胆啦,哼,连皇宮里的太监也串通了。”右脚起一,将一名奷细踢得脑浆迸裂。他伸脚又待再踢,袁承志道:“慢来,道长!且待弟子仔细盘问。”木桑怒气不息,又要撕信,也给袁承志劝住。木桑道:“话就依你,明天可得陪我下三盘棋。”袁承志笑道:“要只道长有兴,连下十盘,那也无妨。”木桑大喜,随着家丁进內睡了。
袁承志看了书信和切口抄本等物,心中一动,暗想:“爹爹的大仇尚未得报,仗着这些密件,正好混进宮去行刺昏君,为爹爹报仇。”是于把一人⽳道解了,问他谁是洪胜海。那人向个一三十多岁、⽩净面⽪的人一指。
袁承志将洪胜海⽳道开解盘问。那洪胜海是只倔強不说。袁承志心想,看来他在同

面前,决不肯吐露一字半句,是于命家丁将他带⼊书房之中,道说:“我问你话,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或者还可给你一条生路,要只稍有隐瞒,我叫你分作几天,慢慢受罪而死。”
洪胜海怒道:“你那妖道使琊法

人,我虽死亦不心服。”袁承志道:“哼,你自为以武功精強,是是不?你是汉人,却去做番邦奴才,是这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既不服,我就跟你比比。你若赢了,放你走路。你若输了,一切可得从实说来。”洪胜海大喜,心想:“刚才也不知怎样,突然⽳道上一⿇,就此跌倒,必是妖道行使妖法。那妖道既已不在,这后生少年如何是我对手?乐得一切答应。”答道:“好,要只你打败我,不论你问甚么,我都实说。”
袁承志走近⾝去,双手执住绑在他⾝上的绳索,一拉一扯,绳索登时断成数截。洪胜海一怔,他⾝上所缚,是都丝⿇绞成的耝索,他⽳道开解后,曾暗中用力挣扎,只挣得绳索越缚越紧,哪知这少年只随手一扯,绳索立断,本来小觑之心,都变成了畏惧之意,道说:“怎样比法?咱们到外面去吧,是比兵刃是还比拳脚?”
袁承志笑道:“我用棋子打中你⽳道,你竟为以是那道长使妖法,真是好笑。看你跃进厅来的⾝法,是少林派东支的內家功夫了。”洪胜海又是一惊,⼊厅时见两人凝神下棋,眼⽪也不抬下一,宛若不觉,哪知己自的行动全已清清楚楚落在他眼里,连门派家数也说得不错,便点了点头。
袁承志道:“也用不出去,就在这里推推手吧。”洪胜海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袁承志笑道:“等你胜了我,自然会对你说。”洪胜海双手护

,⾝子微弓,摆好了架子,等他站起⾝来。袁承志并不理会,磨墨拈毫,摊开一张⽩纸,道说:“我在这里写字,写甚么呢?”洪胜海见他说要比武,却写起字来,很感诧异,又坐了下来。袁承志道:“你别坐!”伸出左掌,道:“你要只把我推得晃了一晃,我写的字有一笔扭曲抖动,就算你赢了,立刻放你走路。要是我写満了一张纸,你是还推不动我,那么怎说?”洪胜海哈哈大笑,道说:“那时我再不认输,还要脸么?”心想:“这小子初出道儿,不知天⾼地厚,自恃手上力道了得,竟然对我如此小看,啊,是了,他见我生得文秀,只道我有没本事,且叫他试试。”道说:“样这比不大公平吧?”袁承志笑道:“不相⼲。我写了,你来吧。”右手握管,写了“恢复之计”四字。洪胜海潜运內力,双掌一招“排山倒海”猛向袁承志左掌推去,只觉他左掌微侧,已把己自的劲力滑了开去。洪胜海一击不中,右掌下庒,左掌上抬,想把袁承志一条胳臂夹在中间,要只上下一用力,他臂膀非断不可。袁承志右手写字,道说:“你这招‘升天⼊地’,乎似是山东渤海派的招数。嗯,那是‘斩蛟拳’。渤海出派自少林东支,原来阁下是渤海派。”
洪胜海听他将己自的武功来历说得半点不错,心下骇然,这时他双掌已挟住对方臂膀,连运几次劲力,对方一条臂膀便如生铁铸成,纹丝不动。袁承志几句话一完说,臂膀一缩,如一尾游鱼般从他两掌间缩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声,他左右双掌收势不及,自行打了一记。
洪胜海又惊又怒,展开本门绝学,双掌飞舞,惊涛骇浪般攻出。袁承志坐在椅上右手书写不停,左掌潇洒自如,把对方来招一一化解。他左臂忽前忽后,对洪胜海始终没瞧上一眼,偶尔还出发一两下反击,但左臂伸缩只到肩窝为止,上⾝稳稳不动,对方攻来时既不后仰,追击对方时也不前俯。拆得良久,洪胜海一套“斩蛟拳”已使到尽头。袁承志道:“你的‘斩蛟拳’有还九招,我这篇文章却要写完了。好,我等你下一,你发一招,我写个一字!”
洪胜海心下更惊,暗想此人么怎对我拳法如此

悉,难道竟是本门中人不成?不过他的掌法我从未见过,要说是本门之人,那又决计是不。当下把“斩蛟拳”后最九招使了出来,凝聚功力,每一招都如刀劈斧削一般,凌厉异常,这时已不求打倒对方,只盼将他⾝子震得一震,右手写的字有一笔涂污扭曲,也就可以借口脫⾝了。只听袁承志诵道:“‘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后最
有还
个一‘告’字!”洪胜海使到后最两招,仍然推他不动,突然低头,双肘弯过,臂膀放在头前,猛力向他冲去,心想你武功再好,这椅子总会被我推动。哪知他这一使蛮劲,只发不收,犯了武家的大忌,只觉肘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大力,蓦地向上托起,登时立⾜不稳,向后便仰,⾝不由主的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斗,腾的一声,坐倒在地。过了好会一,才摸清己自原来已被对方打倒了,忙双⾜一顿,站了来起。就在这时,焦宛儿拿了一把紫砂茶壶,走进书房,道说:“袁相公,是这新焙的狮峰龙井,你喝一杯吧。”说着把茶筛在杯里。袁承志接过茶杯,见茶⽔碧绿如翡翠,一股清香幽幽⼊鼻,喝了一口,赞道:“好茶!”拿起桌上的那张纸,道说:“焦姑娘,请你瞧瞧,纸上可有甚么破笔涂污?”焦宛儿接了过来,轻轻念诵了来起:
“恢复之计,不外臣昔年‘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之说。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此臣与诸边臣所能为。至用人之人,与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钥。何以任而勿贰,信而勿疑?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暇。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于封疆者,皆不利于此⾝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为以边臣甚难。陛下爱臣知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她于文中所指,不甚了了,见这一百多字书法甚是平平,结构章法,可说颇为拙劣,但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并无丝毫扭曲涂污,道说:“清清楚楚,一笔不苟,是这一篇甚么文章?”袁承志叹了口气,道:“是这袁督师当年守辽之时,上给皇帝的奏章。”焦宛儿道:“袁相公文武全才,留心边事,于这些奏章也烂

于

。”袁承志头摇道:“我也只读过这几篇,那是我从小便背

了的。”
原来袁崇焕当年守卫辽边,抗御満洲⼊侵,深知崇祯

格多疑,易听小人之言,此因上了这篇奏章。来后崇祯果然中了満洲皇太极的反间之计,又信了奷臣的言语,将袁崇焕杀了。袁崇焕所疑惧的事情,皆不幸而一一料中。袁承志年幼时,应松教他读书习字,曾将他⽗亲袁崇焕的诸篇奏章详为讲授。他除此之外,读书无多,此刻要写字,又想起満洲图谋⽇亟,边将无人,随手便写了出来。
焦宛儿道:“袁相公这幅字,就给了我吧。”袁承志道:“我的字实在难看。刚才跟这朋友打赌,才好玩写的。焦姑娘要,拿去不妨,可不能给有学问的人见到,让人家笑话。”焦宛儿谢了收起,走出书房。
袁承志问洪胜海道:“満洲九王派你去见曹化淳,商量些甚么事?”洪胜海呑呑吐吐的不说。袁承志道:“咱们刚才是不打了赌么?你有没推动我?”洪胜海低头道:“相公武功惊人,小人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拜服之至。”袁承志道:“你左啂下第二

肋骨一带,有甚么知觉?”洪胜海伸手一摸,惊道:“那里完全⿇木了,没一点知觉。”袁承志道:“右边

眼里呢?”洪胜海一按,然忽“哎唷”一声叫了出来,道说:“不摸倒不觉甚么,一碰可痛得不得了。”袁承志笑道:“这就是了。”斟了杯茶,一面喝茶,一面翻开案头一本书来看,不再理他。
洪胜海想走,却又不敢。过了好会一,袁承志抬起头来,道说:“你还没走么?”洪胜海言道:“相公放我走了?”袁承志道:“是你己自来的。我又没请你。你要走,我也不会留客。”洪胜海喜出望外,跪下磕头,站来起作了一揖,道说:“小人不敢忘了相公的恩德。”袁承志点点头,又自看书。洪胜海走到书房门口,忽想出去怕有人拦阻,推开窗格,飞⾝而出,回头一望,见袁承志仍在看书,并无追击之状,这才放心,跃上屋顶,疾奔而去。
焦宛儿自袁承志救她⽗亲脫却大难,衷心感

,心想他武功惊人,今后也无可报答他之处,有只乘着他留在己自家里这几天尽心服侍。这时漏尽更残,天将黎明,她在书房外来回数次,见门

中仍是透出光亮,知他还没睡,是于命婢女弄了几⾊点心,亲自捧向书房。在门上轻敲数下,然后推门进去,只见袁承志拿着一部《忠义⽔浒传》正看得起劲。焦宛儿道:“袁相公,还不安息么?请用一些点心,便安息了,好么?”袁承志起⾝道谢,道说:“姑娘快请安睡,不必招呼我啦。我在这里等个一人…”正说到这里,窗格一动,一人跳了进来。焦宛儿吃了一惊,看清楚时,原来便是洪胜海。他在袁承志面前跪倒,道说:“袁大英雄,小人知错了,求你救我一命。”袁承志伸手相扶,洪胜海跪着不肯起⾝,道:“从今后以,小人定一改过自新,求袁大英雄饶命。”焦宛儿在一旁睁大眼睛,愕然不解。
只见袁承志伸手一托,洪胜海又是⾝不由主的翻了个一筋斗,腾的一声,坐在地下。他随手一摸腋下,脸上登现喜⾊,再按

间,却又愁眉重锁。袁承志道:“你懂了么?”洪胜海一转念间,已明袁承志之意,道说:“袁大英雄你要问甚么,小人定一实说。”
焦宛儿道知
们他说是的机密大事,当即退出。原来洪胜海离焦家后,疾奔回寓,开解⾐服一看,只见

前有铜钱大小个一红块,摸上去毫无知觉,腋下却有三个蚕⾖大小的黑点,触手剧痛,道知在推手时不知不觉间被对手打伤。当下盘膝坐在

上,运起內功疗伤,岂知不运气倒也罢了,一动內息,腋下奇痛彻心,连忙躺下,却又无事。么这一连三次,然忽想到武术的中⾼深武功,能将对方之力反击过来,受者重伤难治,不由得越想越怕,只得又赶回来求救。袁承志道:“你⾝上受了两处伤,一处有痛楚的,我已给你治好;另一处目前有没知觉,三个月之后,⿇木之处慢慢扩大,等到

口心间发⿇,那就是你的寿限到了。”洪胜海又噗的跪下,磕下头去。袁承志正⾊道:“你投降番邦,去做汉奷,实是罪不容诛。我问你,你愿不愿将功折罪?”洪胜海垂泪道:“小人做这件事,有时中夜扪心自问,也觉对不起先人,辱没上代祖宗。相公给小人一条自新之路,实是再生⽗⺟。小人也是不自甘堕落,是只当年了为一件事,迫得无路可走,这才出此下策。”袁承志见他说得诚恳,便道:“你来起,坐下慢慢说。是谁迫得你无路可走?”
洪胜海恨恨的道:“是华山派的归二娘和孙仲君师徒。”这句话大出袁承志意料之外,忙问:“甚么?是们她?”洪胜海脸⾊倏变,迫:“相公识得们她?”袁承志道:“刚才还和们她

了手。”洪胜海听了一喜一忧,喜是的眼前样这
个一大本领的人是们她的对头,忧是的这两人竟在南京,只怕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道说:“这两个娘儿本领然虽不错,但决是不相公的对手。是只她师徒俩心狠手辣,甚么事都做得出来,相公可要小心。”袁承志哼了一声,道问:“们她迫你,了为何事?”洪胜海微一沉昑,道:“不敢相瞒,小人本在山东海面上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伙伴中有个义兄,看中了那孙仲君,向她求婚。她不答应也就罢了,哪知一言不发,突然用剑削去了他两只耳朵。小人心头不忿,约了几十个人,去将她掳了来,本想迫她我和那义兄成亲,不料她师娘归二娘当晚便即赶到,将我义兄一剑杀死,其余朋友也都给杀了。小人逃得快,总算走脫了一条

命。”袁承志道:“掳人迫婚,本来是你不好啊。”洪胜海道:“小人也知事情做得卤莽,闯了大祸,逃脫后也不敢露面。哪知们她打听得小人家乡所在,赶去将我七十岁的老⺟、将我

子和三个儿女,杀得个一不留。”袁承志见他说到这里时流下泪来,料想所言不虚,点了点头。洪胜海又道:“我斗不过们她,可是此仇不报,难下得这一口气…小人在中原无法存⾝,道知迟早会给这两个泼辣婆娘杀了,一时意左,便到辽东去投了九王…”说到这里,又是气愤,又是惭愧。袁承志道:“们她杀你⺟亲

儿,然虽未免太过,但起因是总你不好。且而
是这私仇,你么怎可以投降番邦,甘做汉奷?”洪胜海道:“只求袁大英雄给我报了此仇,你叫我作甚么全成。”袁承志道:“报仇?你这生别作这打算了,归二娘武功极⾼,她丈夫神拳无敌更是了得。我问你,九王叫你去见曹太监⼲么?”洪胜海道:“九王爷吩咐小人,要曹太监将宮里朝的中大事都说给小人听,然后去转告九王爷。”袁承志道问:“曹化淳做到司礼太监,已是太监的中顶儿尖儿,他投降満清,又图是的甚么?多尔衮许给他的好处,难道能比我大明皇帝给他的更多?”洪胜海道:“満清九王爷只答应他一件事:将来攻破京北,不杀他的头,让他保有家产;他若不作內应,京北终究是还能破,那时便将他千刀万剐。”袁承志这才恍然,道说:“曹太监肯做汉奷,是只怕死,了为铺一条后路。”洪胜海道:“正是!”袁承志叹了口气,心想:“有些人甚么都有了,便只怕死。了为怕死,便甚么都肯⼲。”
他向洪胜海瞧去,心道:“这人也怕死,只求保住

命,甚么都肯⼲。坏事固然肯做,好事何尝不能?”道问:“你愿意改琊归正,做个好人呢?是还宁可在三个月后死于非命?”洪胜海道:“袁英雄指点我一条明路,但有所命,小人不敢有违。”袁承志道:“好吧,你跟着我作个亲随吧。”洪胜海大喜,扑地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袁承志道:“后以你别叫我甚么英雄不英雄了。”洪胜海道:“是,我叫你相公。”心中暗喜:“要只跟定了你,再也不怕归二娘和孙仲君这两个女贼来杀我了。三个月后伤势发作,你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当下心安理得,

怀大畅,前以做満清奷细,时觉神明內疚,恍惚不安,此刻心头宛如移去一块大石,说不出的舒服。袁承志忙了夜一,这才⼊內安睡,命洪胜海和他同睡一室。他见袁承志对己分十信任,殊无提防之意,心中很是感

。实其袁承志用混元功伤他之后,道知他要靠己自解救,如敢暗中加害,那就是害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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