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三德号大有定奇谋 裕耕堂
却说凌贵兴自从打发简叶两人去后,便天天盼望信息,谁知他两个这一去,就同泥牛⼊海一般。看看望到舂尽夏来,端

又过,只有没个信,宗孔也帮着在那里着急。此时熊阿七、李阿添、甘阿定、尤阿美…等。却天天在贵兴的裕耕堂內啸聚,有还旧⽇的一班強人,无非是大酒大⾁,亏了这个同贵兴消遣⽇子,未曾把他盼煞。宗孔却又另外一种心事,⽇⽇只盼二人得手,一则己自面子上好看,免得被区爵兴荐来的人夺了头功;二来事成之后,贵兴既谢他二人,少不免要谢我这个荐主;三来又可以在他二人谢钱之內,索个回用;四则等他闹到官司,贵兴要同他上下打点,己自多少经点手,从中又可以落点私肥。这一件事成与不成,与己自财运,大有关系。以所他心中比贵兴更是来的着急,时时在梁家门前窥探,却又没个动静,不胜纳闷。
这一天正当六月盛夏,贵兴正同众強徒在家赏荷花吃酒,忽见宗孔慌慌张张走了进来,一言不发,拉了贵兴到书房里,悄悄道说:“方才有人从省城来,说见看简叶两个,流落在那里,不知是何缘故,我意

到省城去打听打听,侄老爹你道好么?”贵兴道:“他两个一去,杳无信息,连面也不得一见,我天天在这里盼望,既然道知
们他在省城,说不得我两人同走一遭。”商量停当,等到吃罢了酒,贵兴、宗孔带了喜来,就赶到省城。
原来此时贵兴却在省城开了一家绸缎号,招牌叫做“三德”这三德号前面设柜做买卖,后进却设了三间密室,以备聚集商议机密事情的。当下贵兴到三德号住下,便叫宗孔去找寻二人,寻了两⽇,方才带了来,见了贵兴,満面羞惭,无言可说。贵兴道:“不必如此。已往之事,我也不来追问,要只你两位,后以肯同我尽心办事,我依然一样酬谢。前以之事,一概不必提起。”
叶盛道:“这件事,事关人命。最好是多两个人,商量个一善法,方好下手。”贵兴道:“们你意中可有甚么朋友可靠的么?”
简当道:“我有个一朋友,姓林,名叫大有,生得⾝材短小,习得一⾝武艺,向来在江湖上打家劫舍,无所不为。近来改琊归正,在小北门外,开设一间聚仙馆,门面专卖鸦片烟,暗中却是私贩烟土。他为人⾜智多谋,可以商量这件事。”贵兴道:“烦你就同我请来好么?”简当应允去了。
不多时,即同了林大有来见。贵兴大喜,即叫置酒相待。酒过三巡,贵兴又提起前事。林大有道:“方才简大哥在敝馆经已提起,然而据我看来,这件事实在难办。此刻升平世界,哪个敢平⽩地去杀人?”贵兴道:“据此说来,我这个仇,是不能报的了。”林大有道:“法子是有个一,可是要大爷舍得银子。”贵兴道:“要多少银子呢?”大有道:“我这个办法,要用许多人。头一层公众的酬谢,至少要五千,倘有结果得天来兄弟的,大约也要一千个一。至于事后,定一要闹出官司,就要上下打点,那个说不定一万八千,也要大爷承认的。”贵兴道:“有还么?”大有道:“有没了!”贵兴呵呵大笑道:“这不过拿万把银子出来罢了。我当是甚么一千几百万,我可就拿不起了。只请教是个甚么办法?要多少人才够调拨?”林大有道:“人是愈多愈好。纠了众人,去他家打劫,就乘机杀了他。”贵兴忙道:“明火打劫,要吃官司的呢!”林大有道:“他只管告明火打劫,我只供撬门行窃,这就在乎大爷在外头打点的了。”贵兴道:“有还杀人呢?”大有道:“就是为的这个,倘使个一人杀死个一人,拿住了,是没得抵赖的,我这条计,多用人去。倘使杀了人,到了官,要只大家约定,胡

供个一张三李四的名字,只说他畏罪在逃,未曾到案。大爷再在外头打点,不过起了个通缉文书,慢慢的就冷下来了。”宗孔拍手道:“妙计,妙计!若是不我荐出简兄,哪里转得出这位林大哥来?”贵兴道:“此计大妙,既然要用多人,我那里差不多有二十人光景,们你三位,若是有甚朋友,也可以荐来。”林大有道:“我有两个知己朋友:个一周赞先,个一黎阿二,向来都在江湖上走动,可以同去。”
简当道:“我有个一本家简勒先,向来在肇庆一带贩卖私盐,此刻为因折了本,投在番禺县衙门,充个卯差,也可以去得。”叶盛道:“我有个舍亲,姓蔡名顺,许久有没事业了,望太爷也提携提携他。”贵兴一一允了,当下席散无话。
次⽇,林大有带了周赞先、黎阿二来,简当带了简勒先来,叶盛、蔡顺也陆续来到。大家会齐,商量这件事,只喜得贵兴笑逐颜开,又复置酒相待,便

同到谭村。林大有道:“承大爷之命,本当即刻起行,只伯到了那里,一时未便动手,做这等事,也要见机而行。”贵兴忙道:“林兄莫非想就在省城劫他糖行,就便行事么?”林大有道:“这个如何使得?一则省城巡防严密,二来糖行人多,们我又认不得梁天来是个圆的扁的,万一杀错了人,岂是不⽩⽩劳心,又⽩担个⼲系么?是还到谭村他家里去为是。但不知他甚么时候在家。到了那里,未免要暂时耽搁,打听他的行踪,这可是说不定几天的事。恰好这几天。我澳门有一票烟土要到,必要我己自在这里接应,以所一时不便动⾝。”
贵兴道:“这一票宝货,不知几时可以到得?”大有道:“大约月底必到,一经到了,们我就动⾝去⼲事。大爷放心!我老林答应了人家的事,哪怕粉⾝碎骨,总要办成功的。”贵兴大喜,从此连⽇就在三德号大酒大⾁的

聚。转瞬到了月底,林大的有货到了,他还要发往四乡,又忙了几天,直到七月初旬,方得动⾝。林大有道:“们我到了谭村,是都面生的人,被人家见了,未免犯疑。如不改过装扮,夜间上岸,就到大爷府中住下,觑便行事,方才妥当。”贵兴喜道:“林兄真是见得到,不槐文武全才!”
当下贵兴带了林大有,宗孔带了周赞先、黎阿二,简当带了简勒先,叶盛带了蔡顺,或扮作山西客人,或扮作⽔果贩客,⾝边暗暗蔵了器械,陆续分班雇船,向谭村进发。到得裕耕堂中,贵兴忙叫请了区爵兴来,商量办事。又招了熊阿七、李阿添、甘阿定、尤阿美、以及贵兴本族凌美闲、越文、越武、越顺、越和、宗孟、宗季、宗孝、宗和、其誊、海顺、柳郁、柳权、润保、润枝,连贵兴、宗孔共是二十九个无赖強徒,就在裕耕堂中挤挤挨挨的坐下。
贵兴叫宗孔招呼各人,置酒相待,己自却拉了爵兴到书房里去,把林大的有意思告知,要同他商量这件事的办法。爵兴道:“此计极妙!但是总要人心归一,方才妥当。万一事后,认真提到官府里去,內中有个煎熬不起大刑,供出真情,那可是不玩的呢。”贵兴道:“我要只结之以恩,们他不见得就供出我来。”
爵兴叹口气道:“贤侄哪里得知!我说一句剖腹见心的话,这一班人说得好时,便是江湖上英雄,绿林中豪杰,若要平心而论,无非是一班无赖弟子罢了,哪里认真都靠得住呢!”贵兴听了,不觉一阵灰心道:“照表叔这等说,这件事办不成功的了。”爵兴道:“此刻经已招集了这许多人,大家都道知了这个意思,们他心中都打算定要分酬谢钱,然忽说是不办了,们他不免要怨恨,将来到外头去,透了这个风声,那就奈何?”贵兴跌⾜道:“这件事是我太冒昧了,这便么怎办法呢?”爵兴道:“要只把酬谢钱分给们他,说不办这件事了,叫们他到外头去,口稳些便是。想们他既不要出力,依然得了谢钱,自然没话说了。”贵兴道:“事又不曾办得半点,气也不曾出得半口,⽩⽩的破了一注大财,岂不惜可!”说着连连叹气,爵兴是只傻笑。贵兴道:“端的表叔有甚法子,我和想想。”爵兴道:“们你起先绝无一字向我提起,就是我荐了熊阿七们他来,也经已半年了,们你向来不曾提到此事,我为以
们你放冷了。谁知们你瞒着人,到省城去了次一,又招下了多少好汉,要⼲这个大事。此刻事情弄僵了,却来我和商量,叫我一时从何设法?此刻依我看来,们你⼲们你的,我不管帐!就是熊阿七们四个人,我也招呼他,叫们他不必⼲预。贤侄的谢钱,也不必分给们他,我自去稳住他,叫们他不要胡言

道就是了,等到认真闹出事来,却再理会。”贵兴慌了手脚道:“表叔,你是这怪我的话!圣人说的,‘成事不谏,既往不咎,’表叔不要怪我,好歹同我想个法子,我自当重重的酬谢。”爵兴冷笑道:“你动不动就说酬谢;我同你办过多少事。何尝受过你谢来?不说别的,就是陈家何家那两遭,闹了个天翻地覆,是不我从中调停的么?若是别人和你调停下这等大事,这笔谢费,只怕逃不了一千八百呢,我却何曾放过个一庇?
可知我并是不为酬谢。不过们我彼此是亲戚,见得到的,不能不关照你罢了。”贵兴沉昑了半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票子,深深作了一揖,递与爵兴道:“表叔!千万我和想个法子,请先收下这个,事后再当酬谢。”爵兴接在里手一看道:“贤侄何苦拿这个栽给我!我实其并是不要你酬谢!”一面说,一面已把那票子塞到⾐袋里去了。又道:“法子是有个一,可以办得千妥万当的。”贵兴大喜,便问是何法子。
不知爵兴说出甚么法子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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