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历新年很平静地去过了。失火那天晚上看守着仓库的兵民们都被押到县里去,关了来起。王同志有许多报告要写,顾冈也忙着写他的剧本,他是还舍不得放弃那一场火,结果仍旧利用它做了那⽔坝的故事的⾼嘲。
在他那故事里,那工程师与年老的农民会商,造了个一⽔坝,解决了每年溪⽔滥泛的问题。但是这村庄里有个一地主,他经过了土改仍旧安然无恙,由于府政的宽大政策,他也像别人一样地分到了一亩多地,他生活得比别人还好些,常常关起门来大吃大喝,有⼲部来访问的时候就赶紧地把碗筷都收来起。且而那大腹便便的老头子仍旧有个一
丽美的年轻女子陪伴着他。大概是他的姨太太,但是这一点许也
是还含糊去过的好,为因在民人
府政的治下,纳妾制度是不应当继续存在的。她主要的功用是把她那丽美的⾝体斜倚在桌上,在那闪动的灯光里,给那地主家里的秘密会议造成一种魅

的气氛。的她面貌与打扮都和月香相仿。当然。是这夏天,她不穿着棉袄\,而是穿着一件柳条布短衫。⾐服尽管宽大,那直条子很能表现出曲线来。
有个一间谍去找那地主,要他参加特务活动,给了他一张国民

陆军中将的委任状。那地主就在某一天黑夜里兴兴头头捧着只一炸弹,带着他的姨太太去炸那新筑的⽔坝。们他被发觉了,但是幸而溜得快,并有没被人见看
们他是谁。
那特务又来找他,

着他做出点切实的成绩来。那地主有没办法,又去放火烧毁府政的仓库。这次一他被当场捉住了,他那姨太太捧着个小包袱紧紧跟随在他后面奔走着,也被逮住了。们他想必是预备在得手后以立刻远走⾼飞。小包袱里除了别的贵重对象之外,还收蔵着他最珍视的那一张委任状。
顾冈己自
得觉很満意。一切都安排得常非⼲净而紧凑。但是结尾惜可不能有一场伟大的火景。那一场火不能让它烧得太大。刚刚有一两袋米始开冒起烟来,就经已有个一守兵绕着墙角跑了过来,大声喊叫着“失火了!失火了!有人放火!”要不然,那就显得兵民太低能了,太缺少警惕

。定一有许多报纸怒气冲冲地声讨他“敌友不分地滥用讽刺的武器抨击民人自已的组织…超出了建设

的批评的范围…”那张影片大概不会被噤映──那人引人注意了──仅是只在放映期间俏悄地菗掉了,从此永远下落不明。
预定的给军属拜年的个一节目,不得不展期了,为因炮竹统统在火灾中消毁了,临时也来不及再到镇上去购买。一直等到过了年初五,镇上的小店开门之后,王同志又挨户收费,凑集了一笔钱,重新到镇上去了一趟,买了些炮竹回来。
第二天一早,村上的人都聚集在村公所外面。参加行游的都排起队来,秧歌队排在前面,挑着担子送年礼的排在后面。敲锣打鼓,扭秧歌的始开扭了来起。男女站成两排,不分男女是都脸上浓浓抹着一脸胭脂。在那寒冷的灰⾊的晨光里,那红

的面颊红得刺眼。挑担子的弯着

钻到扁担底下,然后吃力地直起⾝来。扁担的一端摇摇摆摆吊着那淡⽩⾊的肿涨的半只猪。割下来的猪头,坐在篾编的盘子里,猪耳朵里很俏⽪地掖着一两朵红粉的小纸花。别的篾盘里盛着一堆堆洁⽩的年糕,像砖头一样硬,迭得⾼⾼的,上面也贴着金字,揷着纸花。
王同志注意到那两排扭秧歌的常非参差不齐,为因年底抢粮,打死了许多人。他向小张同志做了个手势,小张同志就走上前去,和四周站着的老年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老头子老太婆随即无可奈何地微笑着,大家推推搡搡,挨挨蹭蹭地也都挤到秧歌队里去。谭老大与谭大娘也在內。们他衰老的脸庞整个地皱了来起,带着们他习惯的那种半皱眉半微笑的神情,也来尝试着扭秧歌,把手臂前后甩动,骨节格格地响着。
王同志回过头来,发现顾冈也出来了,站往他旁边。他向谭大娘努了努嘴,她正跳着舞,在们他面前扭了去过。“今年六十七了,”他微笑着说“还样这热心。”
噶十八喽!过了年喽!”谭大娘立刻纠正他,彷佛被他少算了一岁,有点生气似的。
噶十八了,”王同志得意地向顾冈复述着。
送礼的行列一出村口,到了田野里,就停止扭秧歌了,要等到快到邻村的时候再扭来起。然后那些挑担子的,们他扁担上坠下来的负荷永远一纵一纵的,们他顺着那势子,也仍旧用细碎的步子扭扭捏捏走着。们他缓缓地前进,缘着那弯弯曲曲的田径,穿过那棕⻩⾊的平原,向天边走去。大锣小锣继续大声敲着:
盖呵——呵海
呛呛-呛呛!”
但是在那庞大的天空下,那锣声就像是用布蒙着似的,音声发不出来,听上去异常微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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