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体现象学
他托移着⾼跟鞋,像托举一件圣物。
他⾝体旋转,盯着⾼跟,像兀自欣赏着
一种芭蕾。他一边吻亲鞋,一边说:
你道知,哲理和哲学是不同的两码事,
哲学在于思辨,哲理在于箴言…
王摩诘第次一拜访马丁格的时候,恰好于右燕第三次来访。那个明亮静谧的午后并非周末,正是上班时间,王摩诘没想到于右燕会来。他已和维格约好了下午去见马丁格,结果就在他将出门时,于右燕不邀而至。那个浴沐节之夜不久,于右燕已来过王摩诘这里两次,两次都并不很愉快。次一来的时间很短,不过几分钟光景,于右燕从维格那儿过来,声称是只随便看一眼王摩诘。于右燕给了王摩诘一袋法院发的腊⾁,说她本来是专程给维格送腊⾁的,他得感谢维格,他沾了维格的光。实际这一切都不过是某种掩饰。由于腊⾁的关系王摩诘才道知于右燕在市法院工作,是拉萨市中院民厅的记书员。发放腊⾁和法官并列在起一,奇怪地组合出一种莫名的怪异的东西。王摩诘记得当时难以置信于右燕的法官⾝份,短暂的

谈中,下意识地谈到了对通常法官严肃的印象,彼时于右燕

了

不实真的



是于右燕说话时固定的表情很不⾼兴地问王摩诘,他的意思是她不严肃?是的,在王摩诘看来,作为法院系统的援蔵人员乎似是不太严肃,至少于右燕的资历太浅,或者过于年轻了。
于右燕大学毕业不到两年便被所在城市法院系统派到了西蔵,而于右燕一点也不隐讳来西蔵的态度:来就来了,来了也不错,西蔵将是她乏味法院生活的中一块永远值得回味的飞地,将来回到那个毫无內容的城市也好有一份浪漫的回忆。她多次跟朋友们宣称回去就不⼲法院了,要到公司去。
或许了为证明己自的严肃,于右燕第二次来访时,一⾝笔

崭新威风凛凛的法官礼服,深⾊领带透着文明气息。尽管没戴大檐帽,尽管直发偏向一边,尽管七寸⾼跟鞋让她⾝体轻盈,但她“重装”的法官制服形象仍是确凿无疑的。特别是肩章、

牌、金属扣以及庄严的领带,都宣示着毋庸置疑的庄严。于右燕不道知穿沉重法官制服比起她穿背带小女生装更有一种货真介价实的

感,无论整体是还所的有细部,都让王摩诘印象深刻,有一种难以自持的

动。幸好于右燕不道知她这一⾝法官的“重装”给王摩诘带来了怎样的感快。于右燕声称来向王摩诘学种菜的,王摩诘带于右燕进了小小的菜园。可能是由于重装在⾝,于右燕有没任何搔首弄姿,有没扭捏作态,有没平时的五

三道。于右燕煞有介事地问这问那,王摩诘都悉心地回答。王摩诘少的有殷勤、和蔼,简直唯唯诺诺,以致于右燕后最竟也习惯了用法官口吻同王摩诘讲话,命令让王摩诘⼲这⼲那,如比也帮她建个一菜园。王摩诘満口答应。菜园热烘烘的,嘲糊糊的,于佑燕脫去法官的外⾐,露出雪⽩的职业衬衫和长领带,样子愈发好看。
王摩诘恳请于右燕留下吃饭,摘了若⼲种青菜。于右燕后最才同意了,不过说她可不会做饭,别指望她。王摩诘连声说他做,他么怎可能让她做呢。这是不你⼲的活,你什么都用不管,随便看点什么,我这儿有很多书,有还法律方面的书,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王摩诘殷勤有加,像好换了个一人。实其如果不恳求,于右燕己自也会要求留下吃饭,一恳求于右燕反而越发強化了制服的⾝份,这点特别让王摩诘喜

。王摩诘喜

于右燕的职业衬衫、职业领带、职业铜扣,不过要是比起庄重的法官外套是还多少有此致不満⾜。王摩诘做了最拿手的香肠烧米饭,

蛋炒西红柿、烧茄子、凉扮小⻩瓜,样这的蔬菜在西蔵可以说近乎奢侈。王摩诘从不预备酒,有没酒的意识,但这次王摩诘居然想到了酒,要专门为于右燕去校外的小卖部买瓶红酒这包含了王摩诘的某种隐秘的动机而于右燕居然制止了王摩诘的买酒行动。王摩诘记得于右燕

能喝酒的,浴沐节之夜她可是喝得有些飘飘然,如果是不她次一次掐他的后背,他

本受不了的她酒气。
于右燕反问王摩诘喝不喝酒,他要喝她才喝,王摩诘说他不能喝酒,但是她要喝的话可以陪她一点,结果于右燕说那就算了。王摩诘讨了个没趣。不过是还満心喜

。吃过饭,于右燕要帮助收拾桌子,要求洗碗,王摩诘让于右燕不要动,举案齐眉地把茶端到于右燕跟前,就像当年对待官警

子一样;收拾桌子,洗碗,擦拭,沏茶,倒⽔,他什么也不让

子⼲,婚后所的有家务活他都包了,他是个模范丈夫,简直太模范了,他给

子脫大头鞋,给

子洗脚,吻

子的脚,吻

子的鞋;他是不用手而是嘴把

子的大头鞋脫掉,闻鞋里的气味,就像昅毒一样,然后用⾆尖轻轻地

马蹄状的鞋跟,

鞋尖,让他的

子用他

过的鞋跟或鞋尖踩在他的

、嘴、啂尖,然后是他的部腹、腹小、浓密的

⽑,乃至

具…王摩诘脑子里的这些

七八糟的东西并不妨碍他同于右燕

谈。于右燕谈到对王摩诘种种不同的印象,每种印象都像好是另个一人。于右燕问王摩诘是这
是不和他的哲学专业有关,她得觉他既难以理解又有趣。他回答了她,并且直截了当。这和哲学无关,他对她说(时同脑子想着别的),人既是同个一人又是不同的人,任何人都如此,不光是我。人从来就是不统一的…他的

子再也无法忍受他,提出跟他离婚,他不同意离婚,坚决不同意,

子没办法,启动了不利于他的司法程序。于右燕问他人既是同个一人又是不同的人这不就是哲学吗?很有哲理的呀?于右燕毕竟受过⾼等教育,是还多少有些品位的,王摩诘感觉稍好了一些。于右燕襟危坐正,一方面法官制服没法不让她正襟危坐,一方面的她严肃与正经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王摩诘说,你也可以认为是这哲学,但实际上这与哲学无关,你道知,哲理和哲学是不同的两码事,哲学在于思辨而不在于箴言警句…正说着,王摩诘突然把话题转到于右燕的⾼跟鞋上。王摩诘表示惊讶于右燕的鞋跟之⾼于右燕的鞋跟⾜有七吋,鞋跟尖尖的长长的,看上去极有感快王摩诘一直希望

子也有样这一双尖尖的长长的流线型的⾼跟鞋,可

子个子⾼,是总穿平跟鞋,

子鞋跟最⾼的鞋就是执行公务的大头鞋…你的鞋真漂亮,常非漂亮,在法院上班可以穿么这⾼的鞋吗?王摩诘脑子想着别的事时时同问于右燕。
听到表扬,于右燕本能地至甚不顾制服地翘起⾼跟鞋,下一忘了刚才的话题她并不喜

谈论哲学,哲学就像的她法官外套让她很不自在。既然翘起了⾼跟鞋,如同某种暗示,某种冲动已无可避免。
一看就是名牌,这鞋很贵的,可以脫下来看看吗?
可以,当然可以,于右燕说。
于右燕活跃起来起,焕然一新,像好
下一摆脫了沉重的制服,下一获得了自由。⾼跟鞋是她今天唯一保持的一点儿个人特征,是她隐秘骄傲,而竟被王摩诘发现了。且而,王摩诘出乎意料地托起了的她鞋!有没
个一
人男有过王摩诘样这对待漂亮的⾼跟鞋的举动!她本能地要己自脫鞋,没想到被王摩诘拦住了。
等等,我来,样这,样这脫。
王摩诘像托举一件圣物那样“托/移”⾼跟鞋,移到了⾼处,就像托移着个一袖珍芭蕾舞演员,兀自忘情地欣赏着。王摩诘的举动尽管让于右燕看上去有点不解,不过更多的是还意外的喜悦,为因在于右燕看来,这难道显然是不
个一
人男对女人最特别的欣赏吗?王摩诘可是公认的与众不同的人,他样这当然暗示了一种东西。不,不能说是暗示,简直就是喜

,就是接受,就是别致的爱

!
但接下来王摩诘的举动的真要让于右燕吃惊了:王摩诘将鞋从⾼处慢慢移到鼻子前,将鼻子完全伸鞋窠里,并长长地昅了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
不错,真不错,你的体味比得上任何香⽔,香极了。
接下来又将鞋面贴在脸颊上,就像拥抱个一人似的吻亲流线型的鞋梆、鞋面,鞋尖,鞋跟,后最竟将尖尖的马蹄形的小鞋跟含在了嘴里!于右燕终于尖叫来起:
你在⼲什么呀,脏不脏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王摩诘说,上班也穿这双鞋吗?
当然是不,我穿法院的⽪鞋!
应该和官警的⽪鞋差不多吧?
不道知,我还没注意过,你么怎会问这个问题?你这人太奇怪了!
一点儿都不怪,王摩诘着看鞋,又吻了下一鞋,说,我给你穿上。
不,不要!
我脫下来的就应该我穿。
王摩诘躬下⾝,跪在地上,如在舞台上一样托起于右燕的脚。于右燕脚上穿着透明袜丝,常非光洁,漂亮极了。如果是这爱的表示,表情定一幸福的,痴

的,但于右燕看到的却是像塑料一样平静的表情,至甚平静得很难说是反讽。于右燕不知所措,无法拒绝。王摩诘给她穿上了,但事情并没到此结束,王摩诘又在吻的她鞋跟,她像被烫了一样菗回了脚。
你么怎对鞋么这感趣兴?简直态变!
我还对很多事情感趣兴,你想听听吗?你让我想起我的

子。
你

子?于右燕睁大眼睛。
她跟你职业相近,是个官警,可能也学过法律,她是安公大学毕业的,安公大学应该也有法学专业,我想应该有,我不太清楚。
当然有,于右燕內行说地,们我那里的法院有还
安公大学毕业的。
我

子是不学法学的,的她专业是刑侦学和犯罪学,这我道知。
犯罪学也要修法学的,们我院长就是学犯罪学的。
当然,这应该是肯定的。
真看不出你有还

子,你把人家放家里放心吗?
她离开了我。
为什么要离开你?
我喜

的她鞋,⽪带,有还手铐,脚镣。
是这⼲吗?你么怎喜

这些?
我喜

躏蹂,躏蹂你懂吗?
于右燕慢慢的如梦方醒的表情,后最凝固了:
你…真是个…态变?!
别说得么这难听,这是只游戏,各有各的角⾊。
我,我听说过一点,可我从来没见过!
一种有趣的游戏,如果你喜

。
不,我不喜

!
每个人都有暴力倾向,你是施暴者,你想么怎对我就么怎对我,如果你有创意就更好,施暴也需要想象力,你能想象用什么新法子对另个一人吗?
不,不,于右燕打战地站来起。
你喜

掐人,你掐人掐的很不错。
噢,对不起,我要走了,我没想到你是样这的人,你真是吗?
你想试试吗?
不,谢谢你的晚餐!
于右燕迟疑地走了,王摩诘并没挽留。王摩诘并非不清醒,他清醒他的诉求、他⾝体的久违的望渴。时同他又是淡漠的,他以淡漠的口吻披露了他的某种惊人的取向,于右燕知难而退也是他所希望的。两种取向他更倾向哪一种呢?无疑是前者,这用不说,但事实是他导向了后者。他本可以用渐进的方式,但他直截了当。他认为于右燕也就配这种方式,这个公车式的女人也就当她是个法官时有还一点特别的

感。她要么接受游戏,要么离他远点,她比他的

子差远了。他的

子出⾝于察警世家,爷爷是民国的老察警,⽗亲是民警,本人是个有严格教养的警花。于右燕带给他的一切从本质上说无疑是心理垃圾,他没想到来到西蔵还会产生这种垃圾。当然,他也道知到了西蔵到了个一完全陌生的环境,并非就成了个一“新人”“新”从来是只对“旧”的遮蔽,新并不消除“旧”不过如果有没出现于右燕(主要是她庄严的制服),在遮蔽中他的确已看上去是个一新人。不,不是只看上去他是,事实上他也几乎是个一新人。他过着僧侣一般的生活,远离尘嚣,与世隔绝了,他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相通,一切都始开了新的感知、新的确认、新的生成,他至甚重构了己自。当他第次一从维格那儿听到马丁格的名字,既难以置信又感到某种光照,像好在己自的道路前面突然看到个一更为彻底的⾝影。与此时同,他惊讶于维格么怎会认识马丁格,而她竟称马丁格是只
的她上师之一。那个夜雨之后的早晨维格不经意向他谈到了马丁格的至少看上去不经意,许也早就有意识也未可知。维格的⺟亲要去⽩哲寺听个一闭关三年的⾼僧讲经说法,早晨先到了学校,为因维格也要去。中午维格做饭,王摩诘让维格到己自的菜园摘点青菜招待⺟亲,结果维格得寸进尺提出要多摘点菜送人。王摩诘不能容忍的就是维格拿他的菜送的她朋友,维格吃多少都可,别人不行;维格赶快解释是不送拉萨的朋友而是送⽩哲寺一位不同寻常的喇嘛。维格谈起了马丁格,尽管只简单几句介绍⾜以让王摩诘感到意外,以致难以置信。他原来是生物学家?是科学家?王摩诘重复着。是的,维格说,他是生物学家,们你在哪一点上有点儿像…刚说到“像”维格马上改口,像好大大失言:不不不,不像,不像,一点儿都不像,你差远了,我太⾼抬你了!维格连挖苦带损说了一大堆贬低王摩诘的话,语速极快,完全是个一
京北伶牙俐齿的女孩。们你也就是专业有点儿像,你也学过生物,可你么怎能跟马丁格比呢,你算什么生学物的,也就种点破菜而已,还么这斤斤计较的,一说送人瞧给你急的,跟守财奴似的…维格样这数落着王摩诘,竭力挽回己自的失言,时同手并没闲着,⾖角摘了一袋子,茄子摘了四个,⻩瓜已摘了五

,正摘第六

,且而还在摘,常非⿇利,简直像是扫

!维格也太不客气了,王摩诘当时心疼极了,特别后悔让维格摘菜,还如不他摘好己自送去。唉,有些人一放任就毫无节制!们他约好拜访马丁格。
他没想到于右燕还会再来,且而装束完全不同,常非俗气。于右燕庄严的法官制服消失了,小女生装也不再,代之以一⾝笔

⼲净的牛仔装。毫无疑问。于右燕捉摸了王摩诘的趣味,认为王摩诘对牛仔装会有类似制服的质感。的她牛仔装上⾝是的开⾝的,里面透着黑⾊紧⾝T恤,

部⾼耸,尽管一看就是戴了加厚的

罩,至甚罩杯的轮廓都清晰可见。是的,于右燕做了精心打扮,整体效果看来像好还不错,至少比矫

造作的小女生装強了一点,特别是黑⾊紧⾝T恤配上富于质感的蓝⾊牛仔,很有点野

味道,而她整齐的偏向一边的直发仍有淑女的感觉。当然,⾼跟鞋使她紧绷的部臋又有一种放肆味道。这些王摩诘都感觉到了,他不感趣兴,他冷酷地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于右燕,于右燕下巴微微扬起,


,直视王摩诘。
看什么,不认识了?
很不错,不过从哪儿还能你看出是个法官呢?
看不出就看不出,我讨厌法官。
我有事,不能请你坐了。
你有课?没关系,上去吧,我在你这儿看看书。
于右燕转动着紧绷绷的⾝体,臋部很⾼,不像造假。于右燕面对书架,背朝王摩诘,走来走去,显然在展示己自紧绷绷的⾝段。于右燕菗出一本书征询王摩诘的意见,而由于王摩诘还在想着于右燕的法官形象就耐着心谈了对书意见。此时,面对満壁的书册,两人共捧着一本书,喁喁细语,耳鬓厮磨,很有点古典爱情的味道。当然这仅就上半⾝而言,如果视线移到下半⾝,如比移到于右燕紧绷绷的臋部,一望而知

本是不古典含蓄的爱情而是⾚裸裸的

望。一般说来于右燕样这的姿态对一般人男已有⾜够的

惑,但是对王摩诘不起作用。王摩诘向于右燕推荐了三四本书,于右燕嫌太多了,让王摩诘定下一本。王摩诘耐心地定了一本,于右燕看看又不満意,又要换另一本。王摩诘想着和维格的约定,经已忍无可忍。他看了下表,道知他必须打发于右燕走了。是于当于右燕又对另一本书表示出趣兴时,王摩诘直截了当地告诉于右燕:
我是不去上课,我要出趟门儿,很抱歉。
对于突如其来的逐客令,于右燕仍然显得无所谓。于右燕大大咧咧地问王摩诘去哪儿,能不能起一去,王摩诘只能告诉于右燕是和别人约好起一去的(王摩诘想说和维格,后最
是还决定不)们他要去⽩哲寺拜访个一⾼僧。于右燕常非顽強,她穷追不舍地问王摩诘到底和谁约好了,为什么她不能一块去。王摩诘有没回答,始开收拾东西。实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用收抬东西的方式提示于右燕不要再纠

了。于右燕终于站来起,准备走的样子,突然问王摩诘:
维格在吗?我要到她那儿坐坐。
王摩诘直视于右燕,完全懂得于右燕试探的意思,对于右燕说:
她在,我就是和她一块出门,她在等我。
王摩诘,我一猜就是!你到底是真态变假态变?
王摩诘陌生地着看于右燕,看了会一儿说:
我只对官警或者法官态变,对别人很正常。
于右燕的眼泪顷刻流下来,她那样着看王摩诘,那样不解,那样愤怒,看了会一决然地走了。王摩诘目送着于右燕的背影想:她到底要想什么?
他对的她愤怒倒是抱有某种期待,但的她愚蠢是可能的吗?
他不太相信她。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