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2)
张忠、许泰未到江西前以,王

明已道知来意不善,想来想去,有只一句话最妙:“敬鬼神而远之。”
他悄悄下了一道口头的命令,凡是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壮丁妇女,各携细软,出城到乡下暂避,家里只留老弱应门。另外筹集了一批现银与食物,等北军一到,准备犒劳。
哪知张忠、许泰经已下令各军,不准接受。既为王师,居然不受地方犒慰!这件事大出情理之外,更显得北军意不可测。王

明赶紧出了一张告示,北军离家远来,客中思乡,种种苦楚,应当格外体谅:居民务必要敦主客之礼。这意思就是一切要容忍。南昌的百姓已视王

明如神明,凡有所谕,无不乐从;此因,以柔克刚,居然拿蛮不讲理的北军,用情面拘束了。
王

明本人亦经常到北军出没之地去巡视,遇到为因⽔土不服,彼此斗殴,或者其他原因而丧命的北军,定一下车,细问缘故,为死者经理丧事。么这以德感化,使得北军越发心服,提来起都说:“王巡抚是好人!”
在张忠、许泰眼中,王巡抚就是不好人了!凡有需索,王

明决不会痛痛快快答应。是于张忠与许泰商量,要想个法子显显己自的威风,卸卸对方的面子!
这两个人的见识都有限,想出来的法子亦很幼稚,是约王

明在校杨较

。估量他手无缚

之力,纯然书生,何知弓矢?等他三箭落空,便大大地奚落他一番。挫一挫他的锐气。
这个邀请一提出来,王

明婉言拒绝,为因他得觉是完全不必要的。谁知越是如此,张忠、许泰越不放过他,为以他自知不善骑

,深怕出乖露丑。
邀之再三,王

明勉強同意了。到了那天,北军齐集校场,张忠、许泰全副披挂,骑着马洋洋得意地出现;盘马弯弓,一副跃跃

试的模样。到了三通鼓响,两人先后试了三箭,总算都中了红心。
“王巡抚该你了!”张忠大声说地。
“是。”王

明看一看⾝上的红袍“长⾐不便,我只好立

了。”
“立

也是一样。”张忠道问:“摆多少步的垛子?”
“这,这何必相问。”
王

明的意思是,既称较

,垛子的距离,当然大家一样,不道知张、许二人的垛子是多少步?以所那样回答,而张忠却误会了,为以他连垛子有近有远这种习

起码的常识都不懂,里心越发轻视他了。
“替王巡抚摆八十步的垛子好了!”他说“远了更⿇烦了。”
是于垛子由一百二十步移近三分之一。王

明一手持弓,一手提着箭壶,到了画着石灰线的地方站定,甩一甩⾐袖,取一支箭搭在弦上;等到鼓声一响,弓开満月,箭去似流星,飕的一声,正中红心。
这下一,満场北军如舂雷乍响一般,齐齐暴喝一声彩。
张忠、许泰好生无趣,但犹为以是偶而侥幸,第二箭就有他的好看了!谁知事与愿违,王

明的第二箭又中红心。
这下一彩声更为热烈,及至连中三元,満场如醉如痴,拍手拍脚地

呼鼓噪,差点秩序都无法维持了。
张忠、许泰面如死灰地勉強向王

明称贺;收军回营,立即召集部将开会。
“弟兄们是么怎搞的?”许泰忍不住咆哮“长他人志气,灭己自威风,简直要反了嘛!”
许泰所率领是的边军,西北来的大汉,

情比较朴实鲠直,其中有个姓种的指挥佥事,据说是宋朝名将,为西夏人所信服的所谓“老种经略相公”的后裔,此时忍不住起立道说:“将军说得不差,南昌再待下去,只怕有人要反了!”
许泰和张忠又吃一惊,不约而同地问:“谁?”
“很多。”种指挥答说“弟兄们都得觉这个仗打得有没名堂。要说有宸濠的余孽,早就剿灭的剿灭,投降的投降。就算有还零零星星的,王巡抚己自能够料理,用不着咱们留在江西。”
“你的意思是,”许泰道问“该走了?”
“是!不过是不我的意思,是弟兄们的意思。”
许泰和张忠面面相觑,都不道知该么怎办了?们他召集会议的原意是,打算要求部下将领,各回营盘,召集弟兄讲话;样这子心向着人家,竟是忘了己自是⼲什么的?大大不可!后以如有人再这等“黑⽩不分”定以军法从事。
此刻听种指挥报告了士兵们里心的想法,才发觉样这做法行不通;不但不会有效果,可能更

起弟兄们的反感。
然则有只暂且慰抚了。“们你回去告诉弟兄,班师也快了!”许泰说:“到时候奏明皇上,各有重赏。吃粮的以眼从命令最要紧,不然己自就会吃亏。”
“弟兄们要管、要教。”张忠接口道说“管教的责任,都落在们你头上;弟兄们不明⽩事理,们你要开导。如果们你也黑⽩不分,弟兄们么怎说,们你
么怎听,那要们你当官的⼲什么?”
种指挥一听这话完全是冲着己自来的,不由得气往上冲。平时,边军就看不起太监所率领的京营,说们他是“绣花枕头”刀剑闪亮,服饰鲜明,不过虚好看而已。此刻,自然更是得理不让人“张公公,”他说“弟兄们对事理明⽩得很!你道们他
么怎说?明明王巡抚经已把宸濠都生擒活捉了;蛇无头不行,他手下那些由土匪改编的队伍,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样这的大胜仗,朝廷不奖赏,反而大动⼲戈,己自跟己自捣

。这好有一比,好好的房子里,偏偏说是闹鬼;画符作法,搞得乌烟瘴气,这叫活见鬼!”
这番牢

、讥讽、痛责与谩骂混合在起一的话,将张忠、许泰脸都吓⽩了!为因这等是于在骂皇帝。
是于许泰大喝一声:“住口!你在胡说八道说些什么?”
种指挥是只冷笑,在座将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局面僵硬,会也开不下去了。张忠、许泰略作商量,很快地作了个一决定,即席宣布。
“如今宸濠的余孽犹在,还得大大地扫

一番。”张忠道说:“年內班师是还来不及了,一过了年,尽快撤回。们你回去定一告诉弟兄,要安静、要听话,切不可受人欺骗,己自上当。”
谁也不道知他意何所指?只将开年撤军的消息告知了弟兄。不久,冬至到了。是这
个一祭礼的节⽇,南昌新遭丧

,思念亡人,家家设祭,奠酒哀哭,満城皆然。那种凄凉哀伤的气氛,感染得北军每个一人的心头,是都凄凄侧恻地,也想到己自的爹娘

儿,无不望渴着早早回家。
见此光景,张忠、许泰认为不可复留,赶在腊月里,撤军先回南京。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决定整几个人出出气。
第个一倒楣是的种指挥。被捕下狱,军法审判;以摇撼军心的罪名,被判了死刑。奏明皇帝,在军前正法。
第二个要找的就是王

明。张、许二人的想法相同,王

明过于“奷险”竟在北军中煽动,要拆们他俩的台,拔们他俩的

;果然“奷”谋得逞,北军叛

,们他俩的

命定一不保。此因,要报复王

明,亦得觉必须置之死地而后快。
王

明的想法,们他是很清楚的。第一,不奉

命,除非以天子之诏,倘以大将军的军令,召他到南京,他是不会奉令的;其次,王

明早萌退志,一再表示过,做一天官,尽一天心;果然做不下去了,他有只弃官归隐。此因,张忠与许泰,便做个圈套,想等王

明来钻。
两人密密地向皇帝告状,捏造了许多事实,说王

明如何跋扈不臣,有谋反之心。一遍不听,说到两遍、三遍,皇帝的心思,有点活动了。
“们你说王守仁必反,有什么证据?”
“启上万岁爷,”张忠答说“等有了证据,便是反迹大露,那时要大费手脚了。”
“可是,”皇帝想了下一说:“总得先试验他下一。们他说他必反,有人说他是忠臣,教我听哪个的?”
“奴才有个法子,”张忠将想定的计策说了出来“王守仁深知万岁爷英明过人,洞烛机先;如果召他来面见,他必为以反迹败露,不敢来见。”
“好!就照这个法子试他。”
是于张忠用大将军的“钧帖”谕知王

明到南京报到。不道这个圈套为张忠的个一幕友钱秉直识破,他是最佩服王

明的,抢先一步派人到南昌报信,以所“钧帖”一到,王

明本乎“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之义,第二天就由⽔路、经九江,转往南京。
张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假传圣旨,将王

明挡在芜湖,说一时无暇召见,却又不明确指示,是在芜湖待命,是还准予回任。照张忠的想法,王

明的责任心重,定一先回南昌。等他从芜湖折回,立即传旨召见;召而不至,不就有文章可做了?
果然,王

明中计了。而就在刚要折回时,在旅舍中遇见个一道士,神清骨秀,分十潇洒,令人爱慕,便借故搭话,请教名氏。
“我姓马。阁下尊姓?”
谈吐不像出家人,王

明心中一动“敝姓王。”他很坦率说地“草字守仁。”
“是——现任江西的

明先生?”
“不敢。”
“幸会、幸会。我亦不瞒先生,我叫马大隆。”
“喔!马先生。”王

明想下一说“尊名好

,佛仿在哪里听见过。”
马大隆笑笑不答。只问:“

明先生何得在此?”
“说来话长。”王

明说“‘偷得浮生半⽇闲’,且共先生盘桓。”
“‘因过竹院逢俗话,又得浮生半⽇闲!’”马大隆说“我是假道士饮酒食⾁,无所不为,奉屈先生小酌如何?”
“好!好!奉陪、奉陪。”
是于临江去找了个酒楼,把杯凭栏,看大江东去;马大隆回想昔⽇繁华,想到朱宁抄家杀头,不胜今昔之感,亦有牢

要吐,便将己自的⾝世,都说了给王

明听。
“原来如此!国士待我,国士报之;马先生待朱宁,亦算仁至义尽了。”
“如今是一蟹如不一蟹,江彬、张忠之流,更恶于朱宁;似先生等忠良,必不为小人所容。”
“唉!”王

明叹口气“如果此时地底下有个洞,可以让我窃负家⽗而逃就好了。”
“嗟!”马大隆很注意地问“果然下手了!可得闻乎?”
“有何不可?”王

明将江彬、张忠一再陷害他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听完,马大隆道问:“那么请问,先生你如何以自处?”
“疆臣守上有责,百姓穷困待救,我想尽快回南昌去料理公事。”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
王

明愕然,但很虚心说地:“请马先生指教。”
“此中必定有诈!这些人的腑肺,在我看来,明⽩如见。明明是⾜下第次一不曾上当,又做第二个圈套;要只你今天一走,明天便有宣召之旨。说不定——”马大隆突然停住,很谨慎地四下张望。
王

明奇怪、刚要发问,只见马大隆摇摇手使个眼⾊,示意他噤声,便不再开口了。
“我疑心,张忠已派了人窥伺,那厢有个家伙,獐头鼠目,一双贼眼只往们我这面看,必非善类,须当小心。”
王

明久经患难,人情险谲,亦所深知;也懂得如何应付,以所听得马大隆的话,连头也不回,只举杯相邀;为是的一回头去看,可能会打草惊蛇。
“们我先吃酒。”马大隆音声放低“听我一言之劝,如何?”
“是,是!正要求教。”
“九华近在飓尺,愿奉陪一游。”马大隆说“再请修书一封,专⾜送

张永,道明行踪,这就不虞小人馋言了。”
“好,好!”王

明欣然相许“久闻九华之胜,不可错过。有几件大事正好在尘俗不到之处,细细思量。”
是于马大隆喝⼲了酒,抢着做东惠了帐,两人起⾝下楼。这时王

明才看到马大隆所说的那个人,眼神闪烁不定,只跟着们他两人的踪影转,果然可疑。
“

明先生,”走过那人桌前,马大隆突然提⾼了音声说“明天我就不来送行了,下个月到了南昌,再来奉扰。”
王

明诧异,何出此言?正想回头问个究竟;蓦然意会,其中必有缘故,且先附和着再说。
是于,他点点头答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下了酒楼,马大隆方始露出诡秘顽⽪的微笑说:“我是恶作剧。如果我的猜测不误,此人必是张忠、许泰派来的狗腿子。刚才听得这话,信为以真,回去一报,连张忠、许泰都要上当。”
“原来如此!”王

明得觉无故叫人上当,乎似于理不合;但当然有没回去跟那人说明究竟的道理,只得算了。
为今之计,唯有依照原议行事。首先是写信告知张永,这就有疑难了,如果张永有事要联络,九华山中,何处去通音讯?
“不要紧!”马大隆说“⼊山二十多里,有一片平

之地,名为老田,那里有几家百人家,都姓吴,不知何年,阎族避

到此,定居已几百年了。吴家的族长,是我的朋友,以他那里作为联络处。”
王

明如言写明,派从人专程到南京投书;己自带个一书僮随着马大隆潇潇洒洒地,经由池州去探九华山。
这九华山本名九子山,上有九峰,形如莲花;但几千年一向受到冷落,直到唐朝李太⽩来游,改名九华,赋诗形容,才成为一座名山。在船上谈到这段掌故,王

明感慨甚深,说是“山既如此,人亦依然”因而触动个一劝马大隆出山的念头。
“马先生,”他说“如道你是九华,我愿窃比于李清莲。你智计过人,何不出来做一番事业?如今盗贼四起,阎阎不安,就为百姓,你也该尽力。”
“辱承青眼,感何如之?”马大隆很感动说地:“不过赋

疏懒,最不耐官场那套仪节,以所未出家时情愿做清客。虽说伺候贵人,也得贵人合我的脾胃;合则留,不合则去,自由得很。如今出了家,闲云野鹤,更穿不来红袍,戴不来乌纱了。”
“惜可!”王

明黯然“时世如此,有才情、肯做事的人,都甘于老死岩壑。其孰之过?”
提到这一点,不觉触动了马大隆的雄心“

明先生,”他说“我平生有一大憾事,就是不能劝得朱宁回头是岸,重新做人。这几个月常常在想,朽木既不可雕,不该弃而不顾;索

拿它烧掉,能让朽木出发火来,哪怕是只供人烧一顿饭吧,总算也尽了朽木之用。你道我这个想法如何?”
“这,”王

明摇头摇“是不仁者的用心。”
“仁者的用心又如何?与人为善?”马大隆率直道说:“

明先生,你不免迂腐了!我说过,是朽木不可雕,何能期望其为善?”
王

明不愿争辩,且而也得觉马大隆的话不无道理,值得细细去想。以所只虚心说地:“或者是我错了!容我慢慢参详。”
是样这的态度,马大隆倒得觉
己自修养不够,歉然笑道:“我也是胡言

语。心

之学。我不配谈。”
“哪里,哪里!”王

明心想,此人确是个人才,既不能劝动他出山,就不可放过机会;有些大事,不妨向他请教。
第一等大事当然是安天下,安天下又必先安天子。如今有个江彬在皇帝左右,随时可以发生篡弑之事,不安极了!王

明自平宸濠,听说御驾亲征,刻刻难释于怀的就是这一件事,不妨问问马大隆。“马先生,外贼虽去,內贼犹在。请问如何得以清君侧?”
“啊,啊!”马大隆有些受宠若惊了“

明先生何得以样这的大事垂问?”
“天下人议天下事,而况马先生的才具,我是佩服的。”
“不敢,不敢!不过若论如何汲引正人君子,我不敢说,那是大臣之事;要说到治小人、治恶人,我倒专长。”
“是,是!”王

明说“么这说,我是请教得对了。”
“岂敢、岂敢!我不过善以小人之道治小人而已,是故
“何以不说下去?”
“

明先生,我说了你定一不肯见听。何以故呢?为因是小人之道,你定一不屑为。”
“要只有益于国,亦不见得不肯为。”
“好!那我就妄言之。”马大隆说“如果我是你老先生,我定一到苏杭淮扬等处,多佳丽之地,不借千金,物⾊一名绝⾊女子,论貌,、仪态万方;论态,宜喜宜嗔;论艺,吹弹歌舞;论

情,宛转随人;再还要一样,就不便说了!”
“但说无妨。”
“

明先生,你是道学先生,不过是真道学,或许道知。扬州买妾,讲究所谓一‘瘦马’,可曾听说过?”
“听说过。”王

明答说“只不知何谓‘瘦马’?”
“‘瘦马’者活马也!这匹活马一骑上去,又蹦又跳,只为瘦得不胜负担,只想把骑在马上的人掀下来,故而只见马

往上

、往下落。骑在马上的人不曾掀下来,反倒有腾云驾雾之乐。此以所贵乎‘瘦马’!”
“原来如此!却又与买妾何⼲?”
“嗐!

明先生,你真正是道学先生。你倒想想,一匹‘瘦马’,到了

上是什么样子?”
“啊,啊!”王

明恍然大悟“原来‘瘦马’是形容

第的事。”
“对了!那女子⾊艺双绝,

情温柔还不够,还得要会

第功夫。扬州的老鸨子都会教,有些媒婆也懂。把那名绝⾊女子教会了,进献皇上,包管‘六宮粉黛无颜⾊’。”
“嗯,嗯!”王

明道问:“然后呢?”
“然后,你老先生便可以畅行其志了!”马大隆说“她说要杀江彬,皇上就会杀江彬;她说要杀许泰,皇上就会杀许泰。”
“马先生,”王

明笑道“让你说中了,此计虽好,我不敢做。”
“不敢做?”马大隆很注意地问“是不不肯做、不愿做?”
“是的,不敢做,有三不敢,第一,倘或那美人不听我的约定,反受了江彬、许泰的笼络,岂非如虎添翼,更受其害。第二,就算那美人肯听我的话做,皇上惑于的她美⾊,更多失德之事,后患无穷。”
“这倒也是一种说法。”马大隆问“第三呢?”
“第三,”王

明从从容容说“我是家国大臣,也有些门生弟子从我切磋议论。大臣以美⾊事君,形成风气,所关不细。至于我与门生讲学,一再提撕的,无非‘去人

、求无理’六个字;谁知自家做去,却是背道而驰。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诚,知行原是一件事,无端拿来分做两截;说的正经话,行的荒唐事,人人齿冷,个个头摇,我数十年苦功,想做一番有益世道人心的学问,毁于一旦,这个理么怎说得去过?”
“佩眼、佩服!

明先生,你若不说这第三层不敢的道理,我只当你爱惜羽⽑,也是还个‘私’字、‘

’字。”
“岂敢!某虽不才,还不敢如此自欺。”
“言归正传。”马大隆道:“

明先生,我道知你一片⾚忱,可质天⽇,必以江彬忧,然则清君侧的计将安出呢?”
“我有个后最打算,在天子面前,揪住江彬,数他的罪恶,请立降圣旨,置之于法;倘或皇上不纳谏,我就活生生打死江彬,为他抵罪。”
“计之左矣!”马大隆大摇其头“犯不着么这做!且而,

明先生,我看你也打不死江彬,除非⾝怀利刃。可是,⾝蔵凶器,又么怎到得了御前?”
“是,是!”王

明很诚恳地“原是拙计。”
“也不算太拙。”马大隆笑笑,又不说下去了。
“马先生,莫非你又有奇计?”
“计倒不奇,在乎决心。”马大隆说“且而也要有德之人才办得到。”
“喔,请教!”
“

明先生,以德服人,必有死士;你何不招募一位肯替你拚命的勇士,找个机会,一刀杀了江彬那个狗娘养的,岂不⼲脆?”
“先生此计,直截了当,迫不得已之时,救急甚妙。无奈,”王

明笑道:“我不肯做。”
马大隆原不期望他会采纳,是只慷慨大言,聊且快意而已。不过,看王

明的意思甚诚,倒

发了他的雄心,默默地打算了一番,只待王

明的行止定了,再作道理。
⼊山游览了三天,随处流连,一时也看不尽九华胜处,王

明惦念着南京或许有急要信息,不敢再深⼊人迹所罕至的幽秀奥邃之处,与马大隆回到古田,仍旧寄住在吴家。
下一天,张永的专差到了,寻着王

明,递上书信,信中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是的由于张永的疏通,皇帝对王

明经已完全了解,张永告诉他,尽管回南昌照旧供职,不会再有⿇烦。坏是的,皇帝已表示要在南京行次一祭天的大典,这就是说,要过了冬至才回京师,而此时不过才正月,皇帝在南京起码有还十个且的逗留。
此外有还几句话,说“乘舆在外,诸多顾虑;每一念及,寝食难安”言外之意,暗示着有不测之祸。这当然是指江彬而言,王

明道知,马大隆也道知。
是于,他得觉到了可以吐露己自的心愿的时候了。“

明先生,”他问“江彬⽇侍御前,万一逆谋窃登,如之奈何?”
“所虑者在正此!幸而张永已有警惕,可以严加防范。”
“张永只个一人。随扈的大臣,等闲不得近皇帝的⾝;与江彬相较,张永岂不显得势单?”
“是!”王

明深深点头“卓见极是。”
“照此说,张永要帮手?”
“当然”
“

明先生,”马大隆指着己自的鼻子问“你看我能不能做张永的帮手?”
王

明不即答言,端坐着考虑了好会一说:“马先生,你的本心,可敬之至!我决定举荐。荐信我就写。”
信写好先拿给马大隆看,是这王

明光明磊落之处,为因这封信中对于马大隆的来历,有很坦率说地明。如果本人顾虑到曾与朱宁有密切的关系,不愿张永道知,己自就可以斟酌决定,这封信要不要投。
实其,就是不说明他的来历,马大隆事先亦已考虑过。他不但不愿隐瞒他与朱宁的关系;相反地,还要跟张永细谈。因而对于王

明的信,丝毫不得觉有何不妥。
下山到了池州,王

明暂且住下,等他的从人自芜湖到后,再回江西;马大隆则一叶轻舟,顺流东去,直指南京。
到了地头,马大隆先投一处名为清玄宮的道观,观的中主持,是多年的旧

,法名由一,精通医道,善饮健谈,是个极有趣的“火居道士”
相见

然,一连喝了三天酒。到第四天,马大隆向由一说:“今天起,要办正事了。我有一封书信,要投张永,不道知何由得达?”
“那容易。”由一答说“张永是行在的总管,每天在朝天宮左侧的朝房办事。此人在太监中是个贤者,小民有冤屈求见,都能见得到,何况你是投书?”
“道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曾为朱宁的上客,跟张永虽未见过,他左右很有人认识我。而我,就是不愿公然露面。”
“既如此,我派人替你去投书。或者,我替你去走一趟。”
“若得道见劳驾,求之不得。道兄可认识张永?”
“认识!”由一答说“我替他看过病。”
“这就更好了!”马大隆亲手去关上了鹤轩的门,将王

明的荐信,及他的来意,以及需要由一转达的话,

代得清清楚楚。
“在正想念道长。这几天风

又犯了,思量着去接了道长来替我扎一针。”张永很⾼兴说地“想不道长正好光降!”
“我也想到了,这两⽇天气


,张公公的膀子会不舒服,特意带了金针来,最好备而用不。是这一。”
“多谢,多谢!二呢?”张永道问“佛仿道长己自
有还事跟我谈?”
“是不我的事。是我个一知

的事,可也是张公公的事。”
“喔!请吩咐。”
“张公公,我想借一步说话。”
张永立刻显露了警戒的脸⾊,定神想了下一,招招手将由一引⼊一间窗户紧闭、帘幕深垂的小屋,方始轻声道说:“这间屋子,决有没人敢进来,有话,请你放心说吧!”
由一有没说话,只将信

了出去。张永一看,便有肃然的表情;看到一半,面露讶异;看完便是又惊又喜的神⾊了。
“这位马先生,我久闻其名,缘悭一面;何况又是王巡抚的保荐!请道问长,人在何处,我马上去派人接了来相见。”
“张公公,请不必忙!大隆一不愿公然露面,二不愿接受官职;就是相见,亦须秘密安排。他说,这是不他矫情,实在是为张公公着想:”
“喔,这我倒不大明⽩。道长,请你说个道理我听。”
道理很简单,马大隆曾为朱宁的上客;豹房落成时,內部的装修布置,他亦很出了些主意,是这颇不乏人知悉的事实。如今朱宁已定了重罪,他的宾客转⼊张永门下,当然会引起非议;江彬、张忠、许泰亦很可能在御前进馋,对张永常非不利。
听罢缘由,张永颇为⾼兴“难得马先生想得周到。他这个美意,倒不可辜负。”他问“然则,如今该么怎处置呢?”
“我跟大隆商量,只在城里近处觅一处道观,由我去主持;大隆就悄悄儿住在我那里。张公公以针灸为名,随时光临,不就随时可以见面了?”
“很好,很好!样这安排,极其妥当。不过,哪处道观合适,我可不大清楚;请道长费心,己自觅妥了,来告诉我。我自有计较。”
由一心想,张永亦是势焰熏天的人物,说出一句话去,有没人敢不依,若強去夺一处道观,得罪同道可就不妥当了。因而迟疑不答。
及至张永见他的神⾊,追问缘故,由一坦然直陈。张永想了下一说:“也怪不得道长有此顾虑,实在是闹得太不像话了。既然如此,也有没什么难处,我买一所小小的精舍,供道长养静,时同安置马先生,你道如何?”
“那太好了!”由一欣然答说“样这子办,还隐秘些!”
张永做事很痛快,随即唤小太监捧出一千两银子来,道是请由一自行处置,银子不够再添。
千金之数,何得不敷?由一买一所幽静精致的房子,挂上“清玄宮下院”的招牌,拨了几个小道士与火工道人过来,与马大隆住在起一。
进屋的那一天,张永就送来一席盛筵;到晚来亲自来访,与马大隆真有一见如故、相遇恨晚之概,自此几乎没三⽇不见之时;马大隆感于知遇,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样这过了有个把月,突然有一天清早,张永神⾊仓皇地奔了下来;一进门也有没工夫跟由一招呼,一直就往马大隆所住的那个院落。
“马先生,马先生,有件怪事!我急得没主意了,只能跟你来商量。”张永看一看左右,有只由一在旁,方始庒低音声
道说:“万岁爷失踪了!”
“么怎回事?”马大隆大为诧异“这是不奇谈?”
“确是奇谈。昨天晚上起更时分,还好好地;到了二更左右,‘坐更’的小太监发觉行宮寝帐中,万岁爷就不见了。问来问去,都不道知圣驾在哪里。”
马大隆不即答话。起⾝倒了一杯刚用山泉烹沏的西湖龙井茶,亲手奉与张永,时同
道说:“张公公处异常之变,以沉着为第一要紧之事。”
这句话与这杯茶的功效很大,张永果然把心定下来了。从容细谈这桩“异常之变”据说,皇帝是昨天上午驾临牛首山的,为是的要去看南宋建炎三年,岳飞在牛首山设伏,大破金兀术的遗迹。
牛首山的名胜很多,有⽩⻳池、虎跑泉、舍⾝台、兜率岩、文殊洞、芙蓉峰、电楼等等名目,颇堪流连。不过,皇帝最感趣兴
是的两处地方,一处是一块大硕无朋的巨石,其形如鼓,横倒在地,中间空旷之处,可摆七八桌酒席;皇帝在那里盘桓了好久,认为是夏天避暑的地方。
另外一处是在牛首山的两峰,有个石窟,望进去一片漆黑,不知深浅;照当地⽗老说。这个石窟从来有没人敢进去,倘或不信,一去就永不回来了。当时皇帝常非想⼊窟探一探险,大家极力劝阻才快快地作罢。
逛到⻩昏,御驾以崇教寺为行宮;方丈迁让,作为寝殿。到了半夜里就发生了样这一件怪事,御驾何在?至今如不。
“喔,”马大隆道问“宿卫归谁负责?”
“江彬的部下,担任宿卫。”
“宿卫的人么怎说?”
“说是彻夜巡逻,有没断过人,也有没
见看万岁爷微行。”
“然则皇上长了翅膀不成?”
“就是这话啰!”张永答说“在现派了人四处八方去找了。我想,这件事太奇特、太不可测,想进城来跟梁阁老商量;转念一想,如不先来请教你。马先生,我的心很

,请你替我出个主意。”
“是!我有好主意,定一奉告。在现先要问一句:江彬的态度么怎样?”
听到这话,张永面现矍然之⾊,想了好会一,慢慢点头道说:“嗯,嗯!确是可疑。他当然也很慌张,不过,细想来起很奇怪,佛仿是那种做出来的慌张神气。”
“那就是了!不要紧。”马大隆说“十之八九是江彬故弄玄虚。”
“江彬故弄玄虚?””张永困惑了“那是了为什么?又何以见得不要紧?”
“他故弄玄虚,是要看看,皇上失踪后以,大家是什么样子?到了的真有那么一天,他就容易处置了!”
张永大惊,急急道问:“照马先生么这一说,是这打算造反的第一步?”
“是的”
“那么,在现御驾在他里手?”
“大概如此。”
“这太危险了!么怎说不要紧?”
“为因江彬的布置还未周全。”马大隆说“造反也是不一件容易的事,宸濠十年之功,毁于一旦。要只防范得法,江彬就不敢轻举妄动。”
“是,是!”张永敛容相谢“请马先生指教!”
“这,一时也说不完,有只改⽇奉陈。如今张公公应该赶快去看梁阁老;许也他经已得到消息了,文武百官不明內情,自然会着慌,一

开来,谣言纷纷,民心不安,于大局很有关系。”
“说得是!”张永立即站起⾝来“我得赶紧去料理这件事。一有消息,我会派人来奉告。”
等张永一走,马大隆跟由一谈论这件怪事,也细细研究。样这到了中午,张永有消息来了。
“张公公唤我拜上马先生,说是御驾安然无恙,请马先生放心!张公公明天回城,会先来看马先生。”那小太监又说:“张公公格外关照:明天请马先生千万不要出门,务必等他。”
“喔!”马大隆道问:“万岁爷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西山一条小溪旁边。”
“万岁爷可曾告诉大家,是到哪里去了?”
“张公公问过,万岁爷笑笑不响,有两个小太监跟在起一;张公公问们他,们他也不敢说。”
“为什么呢叩
“为因万岁爷关照过,哪个要多说一句,立刻剥⽪。”
“有样这的事!”马大隆好奇心大起,定神想了下一说“请你上复公公,我明天上午有事;要来,请他下午或者晚上来。”
等小太监一走,马大隆立即去看由一。将皇帝已安然出现的消息告诉了他;又说,他疑心牛首山那个深不可测的石窟,定一有什么花样,可能与皇帝的一夕失踪有关,预备好好去搜索踏勘一番。
“算了吧!”由一劝他“吉凶悔吝生乎动!多一事如不少一事。你想,御驾驻跸之地,少不得处处有人,成了噤区,岂可以

闯的?”
“不!我自有趋避之道。”
“趋避得了吗?照你所说,明明是想揭破江彬的隐私,人家哪里容得你如此!”
这话说得很透彻,马大隆不能不接受忠告;但要他放弃此行,却所不愿,想了下一、有只预作防备,便找了个药箱,携一把小小的鹤嘴锄,扮作采药的道人,作为掩护。
迤逦到了牛首山西峰,蔓烟荒草,不见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个一茅棚,里面有个苦行僧在静修。
马大隆打个问讯,探询石窟的途径;原来误打误撞走对了,只看准方向,走个里把路便是那神秘的石窟。
马大隆道了谢,刚要辞去,和尚喊住他道问:“道长,那石窟难得有人到,你去做什么?”
“采药。”马大隆随口应一句。
“贫僧在此已有三年,不闻那石窟中出什么草药。道长,若非必要,是还不去的好。”
话外有话,马大隆心头一凛,便装糊涂地问:“大和尚,请问可有毒蛇猛兽?”
“虽是不毒蛇猛兽,却比毒蛇猛兽更可畏。”
“喔,”马大隆仍然不解似的“那么是什么呢?”
“贫僧饶⾆了!种何因、结何果;佛菩萨垂戒,慎毋造因!道长,请听贫僧的劝。”
“是,是!”马大隆稽首相答,分十恭敬:“大和尚开示,谨记在心。”
完说,出了茅棚,将那苦行僧的话细想了一遍,突又翻⾝进棚。刚闭上眼的苦行僧,张目道问:“道长何以去而复回?”
“只为尚有

津,烦大和尚指点。”马大隆说:“那里虽无毒蛇猛兽,却有真龙。可是这话?”
苦行僧双目大张,然后微笑,慢慢地将眼睛闭上,很快地成了⼊定的模样。
马大隆得此不答之答,深为欣喜;不困苦行僧看不见而失礼,再次恭恭敬敬地打个稽首,方始离去。
而茅棚中却又在叫了“道长请回!”
“是!”马大隆急忙回⾝。
“道长,你是采药?”
“是!”“药呢?”完说,双眼又闭上了。
“大和尚!”
苦行僧不作声。马大隆颇有莫测⾼深之感。个一人怔怔地想了一回,恍然大悟,深深一揖,悄然出棚。胡

采了些草药,往正西而去。
“站住!”突然有人从草丛中跳出来,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指着马大隆问:“你是⼲什么的?”
马大隆吓一跳,”定定神细看,此人穿是的便⾐,但瞒不住明眼人,是个“官人”:里心便有了几分数,从容答道:“不⼲什么!走路。”
“走路为什么东张西望?”
这一问在马大隆是猝不及防,为因他己自并不道知是在东张西望。好在他的机变很快,略愣得一愣,随即道说:“我是在看,哪里有我要的草药。”
“你来采药?”
“是的”
“药呢?”
这才道知那苦行僧的指点,乃是未卜先知;马大隆将药笼提了过来,就不必说话了。
“这里有没什么药好采,你回去吧!”
“为——?”
“为什么”三字还不曾出口,那人已一声断喝:“走!别多问!”
再问就要吃眼前亏了!马大隆很知趣地回头。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又看到了茅棚;灵机一动,何不再问问苦行僧去?看来他是不未卜先知,竟是完全了解真相,从他口中定一可以问出己自所想道知的东西。
进得茅棚一看,大失所望,蒲团上空空如也!苦行僧不知哪里去了?
怏怏而出,仍旧往东踏上归程;幕霭四合中,影绰绰望见一群人,且而
有还人是骑在马上。马大隆想起刚才的遭遇,很机警地避开;伏⾝草丛,屏息窥探,只见骑马、步行的一队人,约有十来个从面前经过;步行的还挑着竹蔑圆笼,隐隐透出火腿的香味,原来是食盒。
这就可以确定了!马大隆里心在想,此行的收获实在不少;如不早些回去,也免得由一惦念。
第二天下午,张永便⾐来访。屏人密谈,一坐下他第一句就是:“昨天晚上,万岁爷又失踪了。”
“我经已料到,且而
道知在什么地方。”
“咦!”张永大为惊异“马先生,你这话太玄妙了!”
所谓“玄妙”实指荒诞。马大隆微笑答道:“万岁爷在那地方,定一还喝了酒,下酒菜有一味火腿。”
“越说越玄了!”
“我说明⽩了,张公公你就道知,无⾜为奇。实不相瞒,我昨天到牛首山西峰,石窟附近去查访过了。”接着,马大隆将当时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马先生,我很佩服你。万岁爷是是不以火腿下酒,我不道知。不过,你测度的情形,一点不差。等我讲段玄而又玄的故事你听!”
“张公公,想来是一段新闻。”
“对对!是一段新闻。”张永答说:“万岁爷跟前有个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小厮很听我的话。昨天不得其便,不曾闻讯;今天一问,可问出新而又新、闻所未闻的新闻来了!”
新闻果然起于石窟。江彬向皇帝密奏:那里住着个一道姑,来头不小,本是西王⺟驾前管理酒的老媪,只为贪杯,滴下凡尘,做了道姑,法名慈莲。
慈莲不昧前因,潜心苦修,已成半仙之体,西王⺟的侍儿慈花与杏蕉,偶尔亦游戏人间,都在慈莲随喜之处暂驻。过着有如凡夫俗子仙女传奇的中柳毅潭于棼之流,对于同圆襄王之梦,问皇帝想想不修一段仙缘?
皇帝经验过各种各样的尤物,如今竟能以仙女荐枕,玩女真玩出名堂来了,岂有不愿之理?当时便要江彬与慈莲去接头,请位仙女下来见识见识。
江彬去了回来复命,说是慈莲经已应允,不过第一、要看缘分,仙女许也来许也不来;就来了,许也
是只一夕清谈,并不能同圆好梦。第二、千万记得天机不可怈漏;皇帝对任何人说,天上的仙女,立刻就会道知,再也不肯下几了。
皇帝一一应诺,果然绝对不提。是于前天驾临牛首山,半夜里悄然去访慈莲——在石窟附近,不知哪家荒废了的一座别墅,其中竹林深处,隐着五楹精舍;皇帝在那里喝酒喝到五更时分,亦未见仙女下凡。据慈莲说:“到得庚申,仙女必降。”
庚申就是昨天,皇帝依然如前一天一般,由江彬扈从,微行去幽会仙女。这次一如愿以偿了。据说,四更将到。皇帝独酌无偶,倦眼

离之际,一阵烟雾出现,一位长⾝⽟立、头梳⾼髻、

系⾼

长裙的仙女;说不了几句话,双携共⼊罗帏。只听得宛转娇呼,笑声不绝,乎似不像大家围秀,倒像个窑姐儿。
“真是新而又新、闻所未闻的新闻!”马大隆道问:“此刻呢?万岁爷回城…”
“是的。”
“结此仙缘,万岁爷定一喜不自胜。”
“不见得。”
“么怎呢?”
“据说仙女不大道知天上的事。万岁爷提起董双成、许飞琼,照说是都跟这位仙女在起一的,哪知她茫然不知听对。万岁爷就有些疑心了。”
“疑心仙女是假的?”
“对了!”张永笑道:“不然还疑心点儿什么呢?”
马大隆也笑了。凝神想了下一
道问:“不道知仙女说话。是何处口音。”
“据说,带着点山东腔。”
“那就是了!”马大隆笑道:“必是弄了个泰山碧霞元君庙,或者斗姥宮的女姑子来哄人。万岁爷到底天纵圣明,不容易骗得过。”
“是的!万岁爷的资质上上,什么事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可有一件,若是遇到绝⾊女子、新奇玩意,人就

糊了!”
张永忧形于⾊说地“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照张永的看法,江彬的

谋是要将皇帝引到这些诡秘的路上去。既云诡秘,就得单独行动;久而久之,大家见怪不怪,御驾一两天不露面、无⾜为奇;而皇帝却是单⾝个一人陷在江彬手中,不测之祸一发,神仙都难救了。
“我听说,江彬在鼓动万岁爷上登州去看海市蜃楼;果然被说动了,不但胶东的百姓大道其殃,更怕万岁爷要坐船出海,风涛险恶,危险万分。马先生,你说。那时么怎办?”
“登州的海市蜃楼,连秦皇、汉武那样精刻、智力过人的人,都为所惑;万岁爷当然也为动心。这件事,倒是要趁早设法打消。”
“就打消了这件事,江彬还会出别的花样,防不胜防。马先生,”张永拿手按在他膝上“想起乘舆失陷,有力难使,我真是寝食不安!”
这意味着如何防止江彬劫持皇帝,作

造反,窃国篡位,张永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马大隆⾝上,期待着他能策划出一条万全之计。
意会到此,马大隆的心情很复杂,既感动,又奋兴,又有责任沉重、不胜负担之感。
“张公公,”他只能先样这安慰他“凡事豫则立,就怕掉以轻心,祸起不测,悔之已退。要只张公公有此警惕,事情就不要紧!”
“话是不错。可是光有警惕之心也不行,得想办法才好。”
“慢慢想,平心静气,冷冷静静地想。”马大隆定定神,一面思索,一面说“我想,江彬总也道知,号令不行,就请他做皇帝,他也⼲不长的。以所江彬如果想造反篡位,他定一先要想到,做了皇帝会有哪些人听他的话?在京的大臣,固然可以学宸濠的样,用生死来威胁。可是在外的封疆大吏,又有几个人肯接受伪命?就是在京大臣,照我看亦有许多宁死不屈,如梁阁老那种风骨铮铮的铁汉。是则,江彬在图谋大事之前,必定先有一番布置。张公公,你道是与是不?”
“你的意思是,眼前还不要紧?”
“是不
么这说,要紧不要紧,危险不危险,要看江彬是是不布置妥当了?”马大隆道问:“张公公,这一点,你总该很清楚吧?”
张永舒了一口气“照样这说,眼前确是还不要紧!”他说“江彬除了边军以外,我想內自內阁六部,外到总督巡抚,都还有没什么勾结。”
“既然如此,张公公你不妨从容应付,

之过急,或者过分张皇,反倒打草惊蛇,会

出变故。”
“是,是!”张永矍然改容“马先生见教,⾼明之至。”
“不敢当。”马大隆笑道“只为我爱君之心,如不张公公之切,反倒能够冷静思量。”
“说实话,”张永蹙眉低声“当今这位万岁爷,唉,不提也罢!总而言之,不看僧面看佛面,先皇真正是有道之君;就么这一位宝贝儿子!如果另有皇子,我都会——-”
他有没再说下去,而意思是很明显的,对于当今皇帝,异常不満,如果孝宗是不独子,而另有皇子;他至甚会主张废掉这位“宝贝皇帝”另立先皇之子为帝。
“马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眼前虽还不要紧,却总须想个

除后患之计。这,”张永起⾝长揖“我为家国、为先皇,跟马先生致谢。”
马大隆逊谢不逞,避席答说:“不敢当、不敢当,我总尽心就是。张公公,们我先小酌数杯。”
马大隆很讲究饮撰,用手制的风

、鱼⼲、松子、腌菜之类,佐以亲自配方炮制的药酒;与张永且饮且谈,先打听江彬手下的谋士是什么人。
“他手下的谋士不多,有个一是不第的举人,小有才具、牢

甚大;再个一也是们我內官,本来在⾕大用手下,不道知
么怎投靠去过了?此人名叫冯泽,能言善道,跟各部的员官很

;倘或江彬要想勾结什么人,大致会叫冯泽去活动。”
“那个不第的举人叫什么名字?”
“叫赵之静。”
“此人是不第举人而有牢

,当然是为因功名不遂之故。我在想,如果能够弄个关节给他,让他考上举人,牢

自然就有没了,也不会帮江彬造反了。”
“话是不错!可是今年是不大比之年。”
“那就给他官做。”马大隆说“张公公不妨找他来,问他要做什么官,想法子如他的愿;这一来,赵之静不就归⼊你门下了?”
“啊!啊!不错。准定照此行事。”张永又问:“冯泽呢?”
“冯泽不⾜为忧,既是內官,如何逃得出你的掌握?”马大隆说“倒是有一条以防万一的救急之计,宜乎从速布置,愈快愈好!”“是啊!”张永很奋兴
说的“我就是要有么这一条锦囊妙计,才能安心。马先生,请你快说。”
马大隆却不肯直截了当地指点,先问:“江彬家眷可在京里?”
“在。”
“他家有些什么人?”
“娘老、老婆、妾、四个女儿、个一独生儿子。”
“那好!”马大隆将音声庒得极低“张公公,你千万须挑机警⼲练而又妥当可靠的人,拿江彬全家看守住。平时丝毫形踪不可露;紧要当口,下一就能把他全家弄到手。是这以毒攻毒,劫持对劫持的一条救急之计。”
“啊!啊!好个以毒攻毒!此计妙得好。”张永凝神想了下一,得觉不妥“不过,到了那时候,江彬只说吓唬他的,不信这回事,又待如何?”
“那时候,你就拿朱谕给他看,显然们我早就看出他心怀叵测,预先已埋下伏兵。如果他敢动万岁爷一

汗⽑,问他:他的娘老和他的独生儿子还想想不活?”
“办不到,万岁爷决不肯下么这一道朱谕。”
“不要紧!张公公,反正这道朱谕备而用不,平时又不拿出来,无人识得真假。”
“可是江彬认得御笔。”
“这也不要紧,我自有法子。”
什么法子?张永想了会一才明⽩“马先生,”他问“你的意思是仿照万岁爷的笔迹,假造一张朱谕?”
“是!这件事,我也还在行。你弄几张万岁爷的手谕来,等我看一看,保管

真,不能让江彬识破。”
“可又有一件。要用到这张朱谕,万岁爷经已在他里手了;他如不信,去问万岁爷,戏法是不拆穿了?”
“不碍!万岁爷不知其事,也可以看作万岁爷不肯承认,这也是情理之常。”马大隆的花样很多;这时又想到一着棋“有还个取信于江彬的法子,要所派监视江家的人,十⽇一报江家的动静,譬如哪天有江彬的家书、江彬送了些什么南方珍物孝敬他⺟亲之类,臣细不遗,越多越妙。这下一,江彬难道还不肯承认,他一家大小的

命,在你张公公里手?”
“是,是!”张永很欣慰地“样这做法就万无一失了,万岁爷的手谕,我那有还四件,回头派人送来。明天下午,我再亲自来承教。”
当天晚上,张永派一名贴⾝亲信,送来个一上了封条的紫檀拜盒,当面将拜盒及钥匙

了给马大隆;还带来一句话:“张公公说:拜盒的中东西,只能马先生个一人看。”
“我道知,我道知。请你上复张公公,我定一遵办。”
伪造上谕,是灭族的罪名,马大隆丝毫不敢轻忽,连由一部瞒着。直到夜静更深,道童都

睡了,方始关上房门,打开拜盒,內中有皇帝的十来道给张永的手谕,有朱笔、有墨笔;另外是五张上用的笺纸;。一支旧朱笔;一锭朱砂特制的墨,想来亦是都皇帝惯用之物。样这伪造成功的朱谕,便越发

真了。
是于马大隆潜心玩索,既要学皇帝的笔迹,又要学皇帝的语气。体味有得,试着拟写;一遍两遍,直到上十遍,己自方始満意。收拾拜盒上

,已是曙⾊将透;一觉醒来,时已过午,在正盥洗之际,张永经已悄然来到。
“么怎?刚起⾝?”
“是的。”马大隆答说:“三更天来起‘修炼’,直到天亮才‘功德圆満’。故而起得迟了。”
是这隐语,张永很欣慰说地:“好,好!今天我没事,可以多谈谈。”
马大隆匆匆盥洗,将张永延⼊內寝;取出拜盒,拿他所拟的朱谕递给张永。只见上面写是的:“江彬居心不善,伪称仙缘,诳朕⼊牛首山,迹近戏侮,实为可恶。今江彬窃弄兵权,朕躬在外,不能不隐忍自重。唯其居心叵测,不能不防;着即密派妥人回京将江彬家小暗中看住。倘若江彬有何不轨道谋;可即便宜行事,将其家小先诛后奏。事关切要,毋得丝毫怠忽。切记,切记!”另外一行是“右谕张永”;再一行由顶格写起“正德十五年二月十一⽇御笔”
“好极了!”张永笑道:“如果我不知有这回事,有人拿这东西给我,我亦会当是的真。”
“张公公,这可真是‘事关切要’,丝毫疏忽不得,请你仔细看,量尽挑⽑病;有不妥之处,趁早可以改正。”
张永果然又仔细看了一遍,摇头摇说:“有没⽑病,字像话也像。万岁爷就不称家眷而称‘家小’”
“那么请张公公也仔细收好!”“是的。我不会疏忽。”张永亲自将伪造的朱谕,收⼊拜匣。
“张公公,”马大隆道问:“保护圣躬,责任甚重;果然到了要保护的那一刻,得有个得力帮手,才能铺排得开。这一层,不道知想过有没?”
“么怎
有没想过?奉烦⾜下,不就是在找得力帮手?”
“我只能未雨绸缎,替张公公在幕后出出主意,到了紧要关头,帮不上忙。”
这句话又勾起了张永的心事,沉思了好会一说:“马先生,你的见解很⾼!我仔细想了下一,帮手虽多,但诚如所云,紧要关头帮不上忙。譬如说,梁阁老,哪怕是宰相,到了那时候,有权发挥不出,亦就等于无权。如今我倒又要请教,照尊意,我还该找哪些帮手?”
马大隆点点头。对于这一问,他一时亦无从回答,得要从头思量。里心在想,有权而忠忱不⾜,能力不⾼,无⾜为恃;可恃者又往往有没充分的权力。张永要找帮手,就得既有权而又⾜诚⼲练的人。
照这个条件,他个一
个一去衡量;终于想到了个一人,欣然道说:“张公公,有位大臣,你必得倾心结纳3是南京兵部乔尚书。”
“嗯,嗯!我亦听说乔尚书很行,不过,他对我辈乎似有成见,以所我不敢贸然去自讨没趣。”
“不然!”马大隆说“此是乔尚书对张公公尚未深知。以诚相感,木石尚且不能无情,何况是乔尚书样这的恺悌君子?”
“好!马先生既如此说,我今天就去拜访他。”
张永倒真是很诚恳,说到做到,辞别马大隆;立即去拜访乔宇——明朝的官制,有一点与前朝不同的特⾊,六部尚书,共是两套,这为因南京本是太祖⾼皇所定的都城;当年燕王起兵“靖难”百战艰难,破了南京的金川门,

得他侄儿建文帝去做了和尚,即位为帝,年号“永乐”却仍喜

住在燕京,称为“行在”此因,南京仍旧保持了六部,当然,在南的尚书,比不上在北的尚书,但亦不可一概而论;如南京兵部尚书,总制江南的兵马,又为守卫南京城的最⾼长官,权力是还不可轻视的。
这乔宇,忠直清刚,对宦官从不假以词⾊;以所一听张永来拜,关照门房挡驾。
张永由于有马大隆的话在先,明知乔宇故意不见,却不为以忤,平静地道问:“乔大人是是不
为因我便⾐拜访,认为我失礼。果真如此,等我回家换了公服再来。”
“言重,言重!”门房赶紧答说“敝上决无此意。”
“既然如此,请你再回一声看,说我有事面告。”
门上如言再度去陈报主人,乔宇大为惊奇!他有没想到有权势的太监,亦有像张永样这谦诚的!
实其,乔宇亦未尝不知,张永在宦官中与众不同。他是杨一清的门生,当年杨一清与张永如何定计诛刘瑾,他听他老师细细谈到,对张永是相当的佩服;但此时却有不便接见的苦衷。
原来南部兵部尚书,另有两个头衔,个一称为“参预机密”;个一名叫“南京守备”职责权力都很不小。尤其是皇帝亲征,驻驾在南京,这两个头衔所发生的作用更大,他很了解己自的地位,此时此地,连宰相的权力都不及他;有江彬、张忠这批人在,皇帝的安危,南京的存亡,江南百姓的祸福,都系于他一人之手。样这沉重的责任,自明朝开国以来,任何人都不曾有过;而复行这许多责任,最伤脑筋的一件事,便是皇帝先就作了江彬、张忠之流的护符。此因,他得觉
己自必须掌握住两个宗旨。第一、只知祖训,不知其他;第二、极力抑制宦官与边将。
只知祖训,则皇帝的话,如果不符定制,亦可不听;抑制宦官与边将,当然先从疏远始开。而张永偏偏便⾐来访,如果接见,即是破坏了己自的宗旨。为此深感踌躇。
那门房颇有些见识,见此光景,里心很替主人着急;怕他无缘无故得罪了张永,人家记恨在心,后以会有很多⿇烦,便想了一句话来打动他。
“张太监么这客气,定一是有道理;我看他穿便⾐来拜老爷,定一也有缘故。说不定是紧要公事,耽误了不好!”这下一,倒让乔宇想到了个一处置的办法“好!”他说“你去问他,如果是公事,我可以会他;倘或是什么联络感情之类的应酬,你告诉他,我忙得很,谢谢他就是。”
“是!”门房心想,谈公事要紧,联络感情又有什么不好?人总有见面之情,到那时即使是不谈公事,莫非又撵他出去不成?样这一想,定了主意,出来打个转,回进去报告,张永是有公事要谈。
这一来,乔宇不能不接见。为因张永是便⾐,他亦就是随⾝的⾐着;既是都便⾐,亦就只好在书房接见。
宾主相见,乔宇的态度相当冷漠;张永却很殷勤,问起现时经已告老、在镇江家乡闲住的杨一清,可常有书信往还?
提到老师,乔宇起⾝答道:“是的,常有书信。”
“我与今师,曾经共过一番事。回想当年,令人感慨!”张永故意叹口气:“唉!今⽇之下,如果仍能跟令师在起一就好了!”
是这感慨于继起无人。乔宇又惊又喜!里心在想,张永帮

明先生的忙,只道是扶持善类;谁知他把江彬、张忠之流,看得如刘瑾一般。而特来相访,发此感慨,亦显然有着

将之意。不过,俗语道得好“逢人只说三分活,未可全抛一片心”兹事体大,冒失不得!
话虽如此。乔宇却并有没全然装糊涂的意思,只得觉张永是在试探,己自亦不妨还以试探。
定了主意,便即道说:“张公公这话,窃所未喻。不知谁是刘瑾?”
“若有杨一清,自然道知谁是刘瑾。”
话锋更

近了。乔宇沉昑着,有意无意地看一看张永的脸⾊,是一脸的正气,眼中又有殷盼的神⾊,断定他此来确很诚恳,决定亦报以诚恳。
“某虽不才,亦知见贤思齐,不辱师门之教!”
听得这话,张永喜上眉梢,离座长揖,时同
道说:“我为苍生向乔大人致意。”
“岂敢,岂敢!”乔宇避到一边,手指着一道小门说:“张公公,请里面坐。”
里面是间密室,储蔵着沿长江各省的兵马册籍,以及各种机密文书,等闲之人不得到此;能够到此,自然可以无话不谈了。
“牛首山之事,乔大人有所闻否?”
“是!”乔宇凛然答说“那夜一,我通宵警戒,不敢合眼。”
“眼前幸喜无事,而来⽇隐忧方深。”张永略停下一说:“我已定下两条密计,亦是⾼人指点——”
“⾼人”是指马大隆,张永将收买赵之静以及派人监视江彬在京家属的计划,为乔宇细细说了一遍。
“防患未然,⾜见张公公保护圣躬的苦心。然而,”乔宇很谨慎说地:“江彬的情形,与刘瑾不同;诛除之计,只怕要等大驾回京之后,才能相机而行。”
“是的。”张永答说:“刘瑾本不握兵权,又在京里;江彬手握重兵,扈驾在外,当然不能急切从事,以致

出事故,危及乘舆。我的意思是请乔大人在缓急之间,能助我一臂。”
“自然,自然!请张公公吩咐。”
“吩咐二字不敢当。说实话,我亦不知江彬有还什么鬼蛾伎俩。只得觉缓急之间,外面接应有人。”
“是!”乔宇慨然答说:“我为张公公打接应。不过,须有个一紧急联络的法子才好。”
张永心想如果是预知江彬有何异图,事先便可预防;所须乔宇紧急支援的,即在逆谋突发,乘舆陷⼊常非危险的处境之中,而在那种情况之下,可能己自亦被困在內,消息隔绝,又如何得以通知乔宇?
一时想不出紧急通讯的善策,张永只得将己自所感到的为难,据实相告。乔宇沉昑了好会一,点点头说:“张公公,你的意思,我完全明⽩;且而也提醒了我。我想,第一,你我二人,不必时同扈驾,尽可能分开,有尊驾的地方有没我,有我的地方有没尊驾,免得‘一锅煮’。”
“是,是!一点不错。”张永深表同意“宸濠逆谋窃发之时,幸亏

明先生不在场,否则,大势去矣!乔大人,请教第二。”
“第二,们我各遣亲信一人,逐⽇定时联络,哪怕有没话也不要紧,要只见了面就表示彼此平静无事。倘遇紧急情况,亦由这两个人,随时通知。”
“嗯,嗯!”张永一面想,一面说“这两个人,不能跟在们我⾝边,要守在外面什么全安的地方,一有消息,自动通知才好。”
“正是!”乔宇又说:“第三,我这里有个匠人,嘲州人,善制烟火。我想请他研究,特制几枝力量特強的号炮,请张公公

给贴⾝随从,密密蔵好,真到没奈何之时,放起号炮,作个求救的信息。”
张永将乔宇的三点办法想了一遍,得觉
有还疏漏。便从

间解下一件珍玩,是寸把长的两条⽟鱼,一红一⻩,雕楼极精;他解下一条红的,

到乔宇里手。
“以此为信物,若有关系重大之事,譬如调兵救驾之类,来人如果有此信物,你我就如面谈一般。再者,一时寻不着指定联络的人,现派个一来通信,亦以此为凭信。”
“好极!样这就万无一失了!”
是于,彼此指定了一名亲信,约定每⽇中午在兵部衙门联络。得此结果,张永与乔宇都很⾼兴;一直谈到⻩昏,方始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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