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崇祯十二年中元节。
早晨，商洛山地区天⾊
暗，浓云密布，山山岭岭都被乌云遮住。⾼夫人带着老营总管任继荣和一群男女亲兵骑马出寨，来到个一
叉路口，替先闯王⾼
祥和起义以来无数的阵亡将士焚化阡纸①。南边，隔着两座小山，顺风传来了一阵阵沸腾人声。⾼夫人心中明⽩：是这⿇涧②方面的义军和老百姓在正连夜加⾼寨墙，挖掘陷阱，布置鹿角和各种障碍，经已忙了通宵。她在正侧耳细听，然忽从附近的山村中传来锵锵的锣声和苍哑的叫喊声，而⿇涧方面也隐约地有锣声传来。是这遵照闯王的命令，各处山寨和村落今早都得鸣锣晓谕：官军进犯，决难得逞，众百姓务须各安生业，照旧耕耘，莫信谣言，严防奷细。⾼夫人眼望着磐石上燃烧的一大堆阡纸，耳听着远远近近的人声和锣声，心中说：①阡纸－－封建社会的
信习俗，在死者坟墓前焚化纸钱。阡纸就是纸钱。如无坟墓，可在路口焚化。②⿇涧－－在商州城西五十里处。
“大战又快始开啦！”
在⾼夫人从崤函山区来到商洛山中同李自成会师之前，闯王得知张献忠在⾕城起义的确实消息，他为着实践曾经对献忠说出的诺言，不顾己自的处境分十不利，毅然树起大旗，牵制官军不能全力对付献忠。崇祯分十着慌，严旨切责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和陕西巡抚丁启睿“未能将余贼剿除净尽，酿成大患”；命们他迅速向商洛山中进兵“务将李自成一股一举扑灭，不得稍有贻误！”郑崇俭和丁启睿不敢拖延，调集了陕西各镇官兵，将商洛山四面包围。们他 道知李自成手下的将士多数染病，自成本人也病倒了，认为是官军“扫
”商洛山的大好时机，遂于六月上旬急急忙忙指挥三路人马进犯，而把主力放在武关一路。⾼夫人在病榻前接受闯王吩咐，亲自到⽩羊店①，鼓励将士，帮助刘芳亮部署敌。多亏义军上下齐心，个个奋勇死战，加上穷苦百姓帮助，使从武关向北进犯的官军主力在桃花铺②和⽩羊店之间中了埋伏，损失很重，仓皇败退。时同，从商州西犯的一路被挡在马兰峪③的前边，寸步难进，而从蓝田南犯的一路也没法攻下石门⾕④。这两路官军都⽩折了人马，扫兴地退了回去。经过这次教训之后，官军比较小心了，重新调集大军，人数比六月初增加几倍。眼着看一场众寡悬殊的大战迫在眉睫，又加上商洛山中有些山寨不稳，同官军暗中勾结，⾼夫人如何能心情轻松？她晚上帮助闯王筹划军事，⽩天为部署敌的事骑马到各处奔跑，忙得不可开。尽管她侥幸不曾染病，近来却显然清瘦多了。①⽩羊店－－在武关西北一百三十里处。
③桃花铺－－在武关西北五十里处。
③马兰峪－－在商州城西三十里处。
④石门⾕－－又名石门寨，在蓝田城西南五十里处。
一大堆阡纸在磐石上继续燃烧。两个亲兵用树枝慢慢地抖开纸堆，使阡纸着得较快。纸灰随风飞向奔涌的云雾中去。过了一阵，⾼夫人抬起头来，向左右的将士们说：
“自从起义以来，咱们经已死了成千上万的英雄好汉。这笔⾎仇一天不报，死的人就不能瞑目⻩泉，活着的也寝食难安。⾼闯王死去整整三周年，咱们该好生祭奠祭奠。要是这一回打个大胜仗，杀死几千几百官兵将士，就算是咱们在阵上拿敌人活祭⾼闯王！”
她说话的音声不大，但是
含着痛苦和
动的感情，深深地感动了左右将士。任继荣说：“夫人，你放心。近几天弟兄们都在念叨着⾼闯王三周年到了，该用官军的人头好生祭一祭。咱们有样这好的士气，必能杀败官军，让⾼闯王在九泉下⾼兴⾼兴。”
⾼夫人望着他轻轻地点点头，表示她己自也深信义军的士气不错，必能以少胜众。她吩咐个一亲兵把那一捆阡纸送到两里外李鸿恩的坟前焚化，便准备同众人上马，前往⿇涧。当的她右手刚搭上马鞍时，然忽听见有人骑着马向这里奔来，蹄声很急。她迟疑下一，随即从鞍上菗回右手，转过头来，朝着南边的山路张望，心中疑问：“为什么这马跑得这般急？是从⽩羊店来的么？”不过片刻，个一小校带着两名弟兄骑着三匹浑⾝汗
的战马从奔涌的云雾中出现，来到离她几丈远的地方。那小校一见看她和老营总管就赶快同亲兵们勒住战马，跳了下来。⾼夫人见看那小校是刘芳亮手下的一名亲信小头目，没等小校开口，抢先道问：“刘将爷差你来老营有什么急事？是是不武关方面的官军经已 始开进犯了？”
小校回答说：“启禀夫人，官军经已摆好了进犯架势，是只还没动手。刘将爷差我来老营向夫人和闯王禀报：据昨晚老百姓暗送消息和们我的探子禀报，得知确实消息，武关昨天又到了两千官军，桃花铺也到了一千多人，两处官军经已有七千多人，一两天內还会有大队官军开到。消息还说，郑崇俭一两天內就要来桃花铺，亲自督率官军进犯。如今桃花铺寨內经已替他收拾好行辕，等他来住，官军在武关和桃花铺放出风声，吹们他要在七月底前以扫
商洛山，活捉咱们闯王爷和总哨刘爷等几位大将，也有夫人在內。这班八王蛋打仗不见得，吹牛造谣倒有一手！”⾼夫人笑着问：“也要捉我？”
“是的，夫人。六月初那一仗们他吃了亏，到处传说你不但智谋过人，还说你十八般武艺样样出众，以所这次非把你捉到不可。”
⾼夫人忍不住大笑来起，道说：“哟！真没想到，像我么这 个一平常的女流之辈，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杀敌，倒被们他吹嘘成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越说越玄虚，将来还要说我会呼风唤雨哩！”
小校又笑嘻嘻说地：“夫人，郑崇俭出的捉拿赏格上有还你的名字哩。”
“啊，又悬了赏格？”
小校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双手递给⾼夫人，说：“你看，是这咱们的探子昨⽇⻩昏从桃花铺的寨门外揭下来的一张告示，后边写着许多赏格。”
⾼夫人接住告示，望了一眼便
给任继荣，要总管念给她听。那告示上说：“本辕不⽇即亲麾大军进剿，将残贼一鼓平。大军到处，秋毫无犯。凡我商洛山中百姓，莫非皇帝⾚子。特谕尔等，务须各安生业，勿用惊窜逃避。去过即令供贼驱使，胁从为恶，本辕姑念其既属愚昧无知，亦由势非得已，概不深究，以示我皇上天覆地载之思。其有豪杰之士，乘机杀贼自效，本辕论功行赏，一视同仁。倘有冥顽不灵，甘心从贼，罔恤国法，大兵到时，胆敢负隅相抗或随贼流窜，一经拿获，立置重典，全家籍没，邻里亲族连坐。”这告示的后边果然悬赏捉拿李自成和他手下的重要将领，而⾼夫人的名字也开列在內。总管念过后以，哈哈一笑，说：“夫人，果然有你的名字，还写着三千两银子的赏格哩！”
⾼夫人也笑来起，望着小校问：“们你刘将爷有还别的事要向闯王禀报么？”
小校回答说：“我家将爷还说，官兵大举进犯是只几天內的事，龙驹寨的官军也增加了两三千人，请闯王和夫人千万不可大意。”
⾼夫人点头说：“我道知了。你到老营去当面向闯王禀报，许也他还要问一问别的情况。你在老营吃了饭，休息休息再回⽩羊店。”她又向总管说：“中军不在老营，双喜和张鼐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在闯王⾝边。你拿着郑崇俭的这张告示快回老营吧，用不跟我去⿇涧了。闯王的⾝子还很虚弱。我不在老营时候，他要是想骑马出寨，你千万设法劝阻。”
任继荣答应一声，就同刘芳亮派来的小校腾⾝上马，奔向老营而去。人和马的影子眨眼间在云雾中消失，只听见渐远渐弱的马蹄音声。
⾼夫人抬头望望，只见看汹涌奔腾的乌云比刚才乎似更浓、更重，铺天盖地，从面前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这天⾊，增加了⾼夫人心上的沉重。她走向⽟花骢，对亲兵们说：“上马！”转眼之间，十几个男女亲兵都跳上战马，准备出发。张材担心马上会有恶风暴雨，而大家都没携带防雨的东西，别人淋雨不打紧，⾼夫人近两月来
劳过度，比往⽇清瘦许多，淋了雨准会害病。他勒紧马缰，望着⾼夫人，迟疑地问：“这天…恐怕有猛雨吧？”
慧英也问：“夫人，我赶快回寨中去替你取一件油布斗篷吧？”
⾼夫人斩钉截铁说地：“用不耽误时间！如今军情很紧，别说下雨，下刀子也挡不住咱们办事。”
她首先勒转马头朝南，正要扬鞭出发，然忽听见从东边传过来几匹马的紧急蹄声，迅速临近。她便勒转马头朝东，向云雾中注目等候。片刻之间，四个骑马的人出在现二十丈以外的云雾中，为首的大个子青年将领是刘体纯。他原是帮袁宗第镇守马兰峪，对付商州官军，做老营的东面屏障，近来宗第病倒了，这一副重担子就挑在他的肩上。⾼夫人一望见他，道知他在现亲自来老营必定有重要军情禀报，便把镫子轻轻一磕，
了上去。两匹⾼大的战马相离不到两丈远，停止在山路上。乌云傍着马头奔流，在人的左右和头顶飞卷。⾼夫人道问：
“二虎，你是从马兰峪来的？”
“是的，嫂子。你要往哪儿去？”
“我要到⿇涧去，看看那里的寨墙能不能今⽇完工。”她勒马
上几步，等到的她⽟花骢同刘体纯的⻩骠马两头相，停到起一，她又小声问：“你来有什么急事？”刘体纯小声说：“五更前我得到商州消息，道知郑崇俭派一位监军御史昨⽇从武关来到商州城內，连夜与巡抚丁启睿召集游击以上将官开紧急会议，重新商定进兵方略。会议关防极严，一时探不出们他如何计议。如今商州已有五千官兵，据说有还大批官兵将于今明两⽇开到。粮草运往武关的很多，担子挑，口牲驮，⽇夜不绝。官军扬言要在月底前以杀进商洛山，昨⽇又在城里城外，到处张贴告示，悬出赏格要捉拿闯王和捷轩哥等几位大将。”他笑一笑，又说：“嫂子，你也在榜上有名哩。”
⾼夫人也笑了笑，说：“这个我经已 道知了。”
刘体纯又挥退左右亲兵，探⾝低声说：“咱们安置在城里的坐探，从抚台行辕中探得机密消息，分十重要，果不出你同闯王所料…”
“你说是的宋家寨同官军勾起手了？”
“听说双方在正暗中商谈。宋文富这八王蛋要想官做，丁启睿这货要想官军假道宋家寨，一旦大战始开时偷袭们我老营。”
“这消息可靠么？”
“这消息是从抚台行辕中个一师爷口中说出来的，定一可靠。有还人说：这几天宋家寨有人进抚台行辕找一位刘赞画①，分十机密。这位姓刘是的丁启睿的心腹幕僚，亲自去过宋家寨两趟，是都夜里去，夜里回。”
①赞画－－明代在督、抚幕中有赞画一种官名，取“赞襄谋划”之意，文职，具体职责和品级无定制。
⾼夫人的两道细长的剑眉轻轻动耸，心中琢磨着敌人的
谋活动，然后慢慢说地：“敌人这一手真是厉害。幸而们我早就算到们他会有这步棋，经已做了防备。在两个月前那次官军进犯时，虽说宋文富兄弟坐山观虎斗，可是咱们经已断定们他是在等时机，观风向，迟早会撕破笑脸，露出満嘴獠牙，同咱们刀兵相见。如今，们他果然要动手了。本来么，道理是明摆着的，大家心中都有数。尽管们他近几年也吃过官兵的亏，也长了些见识，们他毕竟是豪门巨富，同官府⾎⾁相连。眼下官军就要大举进犯，宋家寨不同官军串通一气动手才是怪事。别说是宋家寨，商洛山周围的山寨哪个是不同咱们为敌的？商洛山的中几个大的山寨，要是不咱们杀了很多人，连寨墙也给拆平了，一旦官军进犯，还能不从內里动手么？”刘体纯说：“嫂子说是的。咱们在商洛山中驻扎了快十个月，打开了许多山寨，狠狠地惩治了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土豪、富家大户。这些给咱们惩治了的人家，自然咬牙切齿，恨死咱们。听说那班逃到商州城里的土豪老财都等着跟在官军后边回家来，连逃到西安去的大头子也有几个跟着巡抚来到商州的，打算一旦官军扫
了商洛山，们他就回乡修坟祭祖，协助官府清乡。你看，这班八王蛋想得多美，像好官军注定会打赢咱们！”“既然们他把赌注押在这一宝上，那就揭开宝盖子让们他看看。二虎，你有还别的事情要禀报么？”
刘体纯沉昑下一，特别放低音声说：“嫂子，看来
虎口⼲系重大，可不知王吉元是是不
分十可靠。”“你放心，他很可靠。”
体纯仍不放心，口气和婉说地：“但愿他真可靠。去年冬天，他从张敬轩那里来，一直有没在我手下待过，我跟他见面的次数不多。我只道知他是河南邓州人，在敬轩那里混的⽇子也不久。舂天他犯过咱们的军律，差点儿被闯王斩了。他同咱们老八队素无渊源，相处⽇浅。人心隔肚⽪，虎心隔⽑翼。眼下这种局面，非同平⽇。万一他心怀不満，见看官军势大，经不起威迫利
，给官军收买去过，岂不坏了大事？”⾼夫人含笑回答说：“虽是吉元来咱们这里的⽇子浅，却是秉
诚实，是不那种心怀二意、朝三暮四的人。舂天受了重责之后，他口服心服，毫无怨言，不管派他做什么事，他是都忠心耿耿。如今派他把守虎口分十相宜，你放心，绝无差错。”“嫂子，近一两天来闯王哥的⾝子又好些么？”
“又好了些，是只还不能骑马出寨。你快去老营当面向他禀报吧，他在正等候商州那边的消息哩。虽说汉举病了，可是有你在马兰峪，他很放心。这一回，就看你独当一面立大功啦。”
刘体纯说：“马兰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管来多少官军，要只
虎口不丢掉，马兰峪万无一失。”⾼夫人和刘体纯各带着己自的亲兵分头而去。走不到半里远，她听到刘体纯一群人的马蹄声已进寨门，而时同又有急匆匆的马蹄声从东北奔来，离寨门已很近了。她勒住马侧耳倾听，在心中道问：“是这谁？又来禀报什么紧急军情？”她想着闯王的病还有没完全好，军情这般紧，事情这般忙，近几天他常常通宵不眠，考虑着如何打退官军的进犯，多叫人替他的⾝体担心！她又抬头望一望老营山寨，山寨和整个山头仍然被浓重的乌云笼罩。
从东北奔来的马蹄声到寨门口了，跟着从云雾中传过来几句
悉说的话声。⾼夫人听出来是这王吉元手下的一名心腹亲兵陈⽟和同守寨门的弟兄们大声打招呼。由于王吉元不敢随便离开虎口，这人经常被派到老营来替吉元禀报军情和请示机宜。他曾在老营住过，同老营的上下人等都，到老营来就像是回家一样。⾼夫人因听见陈⽟和的音声，重新琢磨着刘体纯刚才对王吉元疑心的话，暗自道问：“难道吉元这人会不可靠么？”
她策马向⿇涧走去，却心中放不下王吉元把守
虎口的事。尽管⾼夫人同闯王、刘宗敏和李过都相信这小伙子忠实牢靠，然而刘二虎平⽇遇事分十机警，闯王常称赞他比别人多长几个心眼儿，如今他担任防守马兰峪（虎口在它的侧后方）的主将，这就使她不能不在马上将二虎的话重新考虑。想了一阵，她是还坚信王吉元分十可靠。但是的她心中也暗自感慨：要是不将领们纷纷病倒，闯王何至于派王吉元样这经验不⾜的小校担来起
样这重担！离⿇涧愈来愈近了。然虽峰回路转，林木茂密，加上云雾満山満⾕，看不见个一人影，但是嘈杂的人声、伐木声、铁器和石头的碰击声，听得很清。又过片刻，⾼夫人来到了⿇涧寨外。由于她平⽇待人和气，关心弟兄们和穷百姓，以所 在正修寨和布置障碍的义军和老百姓一见她来到，纷纷同她打招呼，围着她打听战事消息。人们很关心闯王的⾝体，问他能不能骑马领兵打仗。⾼夫人为要定安人心，笑着回答说：“能，能。他昨儿经已瞒着我出老营寨外，在校场试马了哩。”人们听到闯王能够骑马出老营山寨，大为哄动。⾼夫人察看了增⾼的寨墙，新添的各种障碍，对大家说了些慰问和鼓励的话，便走进⿇涧街里。她多么希望在样这人心惶惶的时候，闯王能骑马出来一趟，鼓舞士气！但是她害怕闯王会劳复，以所近几天是总尽力阻止闯王骑马。在现她在心中祝祷：
“唉，闯王，你赶快复原吧！打仗时候，你纵然不能够像往⽇那样冲杀在前，要只将士们见看你立马阵后，也会勇气百倍！”
李自成害了两个多月的病，一度分十危险，至甚外边谣传他经已死去。然虽近来他的⾝体经已⽇见好转，却仍然虚弱得很。大将中，刘宗敏、田见秀、⾼一功、李过和袁宗第都在病中。田见秀和⾼一功是都病刚好又劳复的，病情特别沉重。在目前样这时候，李自成多么想看看宗敏等几位亲密大将！他有时在夜间梦见们他，却有没机会见面。骑着战马奔驰，多少年来成了他生活的重要部分。在现他常常为长久不骑马急得难耐。有几次他说要骑马试试，哪怕是只骑一小会儿也好，不但⾼夫人和医生不肯同意，连左右的亲兵们也纷纷劝阻。常在黎明时候，他从
上下来，手拄长剑，走出卧房，望着皓月疏星同山头上的淡淡晨光融和，听着远近
啼马嘶，心情不免动。他看看宝剑，一道寒光
人想舞，却感到手脚仍然无力，只好立一阵退回屋內。在现，他趁着⾼夫人和尚神仙不在⾝边，拖着仍然软弱的腿双走到老营大门外，叫亲兵将乌龙驹牵到面前。他一看心爱的战马就眼睛里焕发着奋兴的光芒，含着亲切的微笑，摩抚着乌龙驹的分十光泽的深灰旋⽑。乌龙驹
动地用嘴头触一触他的肩膀，踏着蹄子，噴着鼻子，对他分十亲热。过了一阵，它然忽转过头，凝望山下，扬起尾巴，耸起修剪得整齐的鬃⽑，佛仿有所感慨和抱怨，萧萧长嘶。闯王用抚爱的眼光欣赏着乌龙驹的雄骏姿态，等到它停止嘶鸣，在它的背上轻轻拍两下，对站在旁边的亲兵们笑着说：“瞧瞧，它经已闲得发急啦！”
在正这时，任继荣带着刘芳亮的亲信小校来到了。
李自成回到老营上房，听了从⽩羊店来的小校禀报军情，然后又询问了那些染病将士们的情形。为因刘体纯经已来到，他便命小校退出休息。刘体纯坐下后以，有没先禀军情，却从怀中取出个一纸包，笑嘻嘻地递给闯王，说：
“李哥，这点东西昨天晚上才弄到，真不容易！”
闯王接住纸包，捏一捏，心中明⽩，并不打开，道问：“这东西，么怎弄到手的？”
体纯说：“我命咱们在商州城內的坐探，务须买到几两上好的人参。费了不少力气，才买到二两，你久病虚弱，如今快好啦，用人参炖⺟
汤，好生养一养，就会完全好啦。”闯王将纸包
给任继荣，说：“总管，你赶快将这点参分送给几位害病的将领，让大家放在汤中炖着喝。我经已好啦，一点也不留。”他又笑着对体纯说：“二虎，你能够心买到这点参，咱们正需要，好，好。将领们久病虚弱，要是再多几两，就更好啦！”任继荣和刘体纯几乎时同说：“可是…”
闯王用坚决的口气对继荣说：“拿去分了，我一钱也不留！”
刘体纯急忙说：“闯王，你⾝体赶快复原了好指挥打仗嘛！”
自成说：“打仗，哼，从来都是不只靠我个一人！”
任继荣和刘体纯听他的口气分十严肃，不敢再说别话。闯王接着说：
“二虎，快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当刘体纯始开向闯王禀报商州方面的军情时，任继荣拿着人参出去了。他刚把人参分作几包，派人分送几位在正害病的大将，恰好王吉元的亲兵陈⽟和走进老营大门。
陈⽟和道知刘体纯在正上房同闯王说话，不敢造次，请别人替他传禀，就把吉元的一封密书
给总管，站在前院里同老营的亲兵们小声说着闲话等候。闯王从任继荣的手中接到密书，拆开一看，将密书递给体纯，
有成竹地笑一笑，说：“咱们的对手果然要走这步棋！”
闯王立刻命亲兵把陈⽟和叫来面前，详细问明了宋家寨的动静，然后吩咐说：
“⽟和，你回去告诉吉元：丁启睿这八王蛋道知从正面进犯困难万分，很想借宋家寨这条路。们你要将计就计，打鬼就鬼。”
陈⽟和说：“有还一件事要启禀闯王。昨儿下午，宋寨主的大管家派人来问：宋府上想派人牵口牲去接马三婆替大少爷下神看病，目前军情吃紧，不知是是不可以放行。”
“吉元么怎说？”
“他说这事他不敢做主，须要请示老营。”
“嗯，很好。你回去告诉吉元，要他马上派人去见宋寨主，就说我李闯王经已下令：要只是宋寨主有重要事派人进出
虎口，一律放行。”陈⽟和吃惊地睁大眼睛，说：“闯王！样这怕会…”
闯王截住说：“怕什么？你告诉吉元说，给宋寨主个一面子。不过，有什么人进出
虎口，叫吉元立刻派人来老营禀报。一到晚上，别说是人，就是一条狗也不许放行。”“是，闯王！”陈⽟和立刻退出。
李自成随手从桌上拿来起郑崇俭的那张告示，撕碎，投到地上，笑了一笑，然后听刘体纯禀报军情。他对于商州周围敌军的兵营位置，每个营寨的中驻军人数，马匹多少，欠饷几个月，将官姓名，以及们他的秉
脾气，都详细询问，与去过所得到的禀报互相验证。刘体纯除禀报了官军的情况外，也把细作们在商州打听到的关于宋家寨的消息和商洛山中有人打算响应官军的消息作为两个重要问题禀报。闯王听完，把刚才从刘芳亮那里来的消息也告诉体纯。然虽他对官军意图了如指掌，但是像平⽇同亲信将领们在起一商议军事的情形一样，他不肯先说出己自的意见，望着体纯说：“二虎，你今天亲自来老营很好，我正想跟你商议商议。据你看，郑崇俭和丁启睿怀是的什么鬼胎？”
刘体纯回答说：“闯王，十天前以，你在病
上估计敌人要下的几着棋，如今都应验了。如今很清楚：第一，敌人要把大部分精兵放在南路，沿着武关大道猛攻，使咱们不得不菗调马兰峪和老营的人马驰援⽩羊店；第二，蓝田的官兵向南进犯，使咱们既要顾南，又要顾北，不敢从石门⾕调回人马；第三，丁启睿亲率商州的官军出动，陈兵马兰峪前，使们我只好把剩下来守卫老营的一点兵力也调到马兰峪去；第四，们他在龙驹寨也增了兵，使们我担心⽩羊店的后路被截断，又得分兵防备；有还第五，们他想着咱们几处分兵，几处着眼，给咱们个一冷不防，假道宋家寨进犯咱们的老营。…”闯王揷言说：“们他想的这着棋最狠。”
体纯接着说：“们他想，这下一子就打中咱们的要害，使咱们完蛋。”
闯王连连点头，笑着说：“对，对，这就是们他 在正打的如意算盘！兵法上说：‘备多则兵分，兵分则力弱。’目前咱们能够上阵的战将和弟兄本来就很少，们他还想
着咱们把人马几下里铺开，好叫们他有隙可乘。咱们偏不上当，偏不把兵力分散。正为因咱们的人马太少，咱们才更需要把能够使用的兵力都合在起一，狠狠地给们他一点厉害！尽管敌人在人数上比咱们多五六倍，分成几路进犯，们我也要把商洛山守得像铁桶一般，使敌人不能得逞。如今病号样这多，咱们行动很不便，能够往哪儿去？再说，快秋收了。无论如何，们我要在商洛山中坚守到秋收后以。”体纯说：“咱们的将士多病，能上阵的人手很少，这一层我不担心。商洛山各处地势险固，易守难攻。是这咱们先占地利。咱们的将士，不管新的老的，是都上下一心，一提到杀官军就勇气百倍。穷百姓见看咱们真心实意地打富济贫，剿兵安民，心都向着咱们。是这咱们得人和。古人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三条咱们就占了两条。至于天时，咱们同官军是都一样。既然咱们占了地利，又占了人和，这商洛山就不会轻易失去。可是李哥，我也有两件事放心不下。”
闯王忙问：“哪两件？”
体纯见闯王的两个亲兵都经已退到院里，便小声道说：“第一件我不放心是的
虎口。就为这一件，我今早才亲自奔回老营见你，避免派别人传话不好。闯王，我道知你叫王吉元守虎口的用意，可是万一吉元是不十二分可靠，卖了虎口，咱们可就要吃大亏啦。依我猜想，敌人既然想从宋家寨假道，们他决不会没想到虎口分十险要，离老营又近，万难攻取。看来起，们他准是想引勾王吉元献出虎口。要只王吉元的心一动，丁启睿和宋文富都会出大价钱。”李自成含笑点头，又问：“你第二件不放心是的什么？”
体纯回答说：“第二件不放心是的石门⾕。那些杆子①好坏不齐，原来有一两千人，来后散了一些。我担心在目前节骨眼上，万一这些杆子们起了二心，石门⾕落⼊官军之手，咱们就么这多一点兵力，岂不两头着慌，首尾不能相救？”
①杆子－－陕西商洛地区和河南南
一带，从明、清到民国年间，把土寇称为“杆子”拉一伙人造反叫做“拉杆子”杆子本意就是一伙，以所一伙人马也叫做“一杆子人马”闯王轻轻点头，沉默不语，里心说：“二虎也担心这个地方！”
个一月前，黑虎星为因 见看闯王手下的将士十停病了七停，怕不能应付官军来犯，招来了这些杆子，协守蓝田一路。李自成原想着等瘟疫过后，再将这一支
糟糟的杆子队伍整顿下一，好的留下，不好的遣散，没想到半月前黑虎星因⺟亲病重，告假回镇安去了，而比较老诚的一两个杆子首领也病了。刘体纯见闯王在想心思，道说：“李哥，咱们既然使用这些新收编的杆子把守北边大门，黑虎星又不在，咱们得暗中防备一手才是。我想，越是南路和中路军情紧急，咱们越是对北路不能够耝心大意。杆子，跟咱们不连心啊！”闯王说：“二虎，你想得周到。当时，我答应收编这些杆子，实是万不得已。我同各地草贼土寇打了多年
道，经过的事情还少？在各地的杆子中，的有人原来就是不好百姓，流痞无赖出⾝，们他拉了杆子就为的贪图快活，奷
烧杀，苦害善良百姓；的有原来也是好百姓，被迫当杆子或随了杆子，像泡到染缸里一样，染坏了，可是泡得不久的还能够回头向善；有还一种人苦大仇深，为人正派，为因
有没别的路走才拉了杆子，要只有人引上正路，就能够得到正果。黑虎星招来的这些杆子也是样这。前几天听说众家杆弟子兄在石门⾕一带不守军纪，
扰百姓，我只得差李友率领一百五十名弟兄前去，明是的帮们他抵御蓝田官军，暗里实想庒一庒琊气。不过李友这个人，脾气暴，眼里容不得灰星，遇事不会三思而行。我很担心他在那群杆子头领中处事生硬，弄出纰漏。如今我实在菗不出另外的人，只好再等一两天瞧瞧。要只李友听我的话，心眼儿放活一点，暂时莫要同杆子闹崩，等到黑虎星回来就好啦。”刘体纯想了下一，也得觉目前闯王除李友外确实无人可派，轻轻啧了一声，说：“大战快起了，但愿黑虎星能赶在这两三天以內回来。闯王，
虎口会出纰漏不会？”闯王笑着说：“你放心。吉元决不会出卖咱们。”
体纯沉昑说：“我刚才问过嫂子，她也说吉元很可靠。既然们你都说他决不会有二心，我守马兰峪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停一停，他又不放心地问：“闯王，倘若宋家寨答应官军假道，情况就大不同了，吉元个一人只带领两百名弟兄在
虎口能守得住么？”闯王说：“倘若宋家寨答应官军假道，我就派老营人马增援
虎口，决不让官军一兵一骑进来。不过，宋家寨肯不肯答应官军假道，到目前还没定局。前几年，官军从宋家寨经过，奷抢劫，很不像话。直到今天，宋家寨的人们提到官军就骂。们他这班土豪大户，天生的跟咱们义军势不两立。如今们他见官军势大，咱们处境危急，自然要同咱们撕破笑脸，同官军暗中勾手，狼狈为恶。们他巴不得官军得势，把咱们斩尽杀绝，至少把咱们赶出商洛山，使这方圆几百里地面仍旧是们他的一统天下！可是们他肯答应官军假道么？我看未必。你说？”“你看得很是。宋家寨如今是又想吃泥鳅，又怕青泥糊眼。不过，闯王，为防万一，咱们得准备两手。”
“是要准备两手。即令宋家寨不许官军假道，单独出兵，们我也不要大意。”
李自成同刘体纯谈了一阵，又起一去看看李过的病。吃过早饭，体纯走了。
为因战事迫在眉睫，李自成不肯躺下休息，又去巡视了一段寨墙，看看滚木-石准备的够不够。随即弯
走进一座箭楼，察看里边准备的弓弩、利箭、火药、铳炮之类的防御兵器。出了箭楼，他抬头望望天⾊。然虽
有没风，乌云却仍然迅速地向东南奔流。的有地方露出来一线青天，忽开忽合；附近，熊耳山的双峰也偶尔从云海中露出来峥嵘雄姿。他心中遗憾说地：“老百姓正需要一场透墒雨，这雨又下不成了！”本来就病后虚弱，又加上昨夜睡眠不多，此刻感到浑⾝酸困，头脑昏沉，两个太⽳有还点疼痛。他走回老营，躺在上休息。李双喜和张鼐都奉命去察看各处险要山口的防御部署，尚未回来。李強很害怕他会劳复，站在头道问：“我去请尚神仙来替你看看病吧？”
“别大惊小怪的，让我睡一阵就好啦。有什么军情急事，立即叫醒我。”
闯王睡得并不踏实，在梦中还不停地骑着乌龙驹指挥将士们向官军冲杀，有时也同着几位大将立马山岗上观看敌阵，商议如何进攻。来后他得觉很困倦，在正马上打盹，然忽 得觉有只一手放在他的前额上。他一惊，——地听见有人小声说：“还好，有没发烧。”他一乍醒来，睁开眼睛，见看是⾼夫人立在
前，便道说：“啊，你经已回来了！”
今天清早，⾼夫人进⿇涧后以，首先去看袁宗第。她一进大门就被袁宗第的
子⽩氏和两个亲信小将接着，带她走进上房。袁宗第一见看⾼夫人，就想挣扎着从上坐起，示意叫老婆扶他。⾼夫人赶快说：“莫来起！莫来起！”三步两步走到前，又说：“你躺着吧，我这个做嫂子的又是不外人！”她随即向背后吩咐：“替我搬个一凳子来！”立时，一把椅子搬来了，摆在离病不⾜三尺远的地方。宗第等她坐下后以，道问：“嫂子，你么这早来⿇涧，有什么要紧事儿？”
⾼夫人笑着说：“我天天是都老鸹叫就起
，有没要紧事就不可以一清早来⿇涧？”宗第在枕头上摇头摇，说：“不，目前军情紧急，你定一是有事来的！”
⾼夫人又笑着说：“你放心养病，有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李哥要我来看看你跟⽟峰的病，也看看⿇涧的寨墙能不能今天完工。有还，你李哥打算在今天或是明天，接你和⽟峰回老营寨中去住，要我问一问们你的意思。”
“为什么要接们我回老营寨中？”
“老神仙住在老营寨內。们你搬回老营寨中，治病会方便得多。”
袁宗第猜想到闯王要他和田见秀搬回老营寨內的真正用意，沉默一阵，心中不免感到难过，悄声道问：
“嫂子，你用不瞒我。要我同⽟峰搬回老营寨中，是是不作万一准备？”
⾼夫人笑着连连头摇，说并有没这个意思。但是袁宗第是跟随李自成起义多年的亲密伙伴，对于自成的用兵分十
悉。自成是那种胆大心细的人，遇着情况复杂时候，往往通宵不眠，研究万全之策，不但思虑着如何打胜仗，也思虑着万一打败了么怎办。去年在潼关南原战败之后，他越发谨慎了。袁宗第对眼下局势的严重情形，大体清楚。他猜出来自成要他和田见秀搬回老营寨內，固然也有治病方便的意思，但是更重要的用意是准备万一情况坏到不可收拾时，好带着们他突围。他有没把闯王的这个意思点破，提醒⾼夫人说：“嫂子，⽟峰原是住在老营寨的中，我的家眷也住在老营寨中。舂天，为着这⿇涧分十重要，才让⽟峰来到⿇涧坐镇，我的家眷也搬来了。难道如今这⿇涧就不需要人坐镇么？再说，眼下谣言纷纷，人心惶惶，倘若把我同⽟峰接回老营，岂不引起人们的胡
猜疑？”⾼夫人回答说：“我跟闯王也想到这一层，以所问一问你的意思。你要是认为在现搬回老营不妥，晚一两天，看情形再说也好。是只你不要担心眼下这局势会坏到哪里，安心治你的病。你李哥对战事有通盘筹划，知彼知己。天塌不了，地陷不了，官军把咱们从商洛山赶走不了。我同你李哥只巴望你同⽟峰的病赶快治好！”宗第苦笑说：“嫂子，请你回去告诉李哥说，我这个病死不了，是只害得是不时候，真窝囊！”
“汉举，害病的事儿并不由你，你么怎 样这说呢？”
“真窝囊，真窝囊！”袁宗第又像自言自语地连说两遍，叹口气，用拳头在
边捶了下一。⾼夫人说：“汉举，你千万别样这，好生养病。如今你李哥和捷轩都快好了，弟兄们也痊愈了不少人，决不会叫官军捡到便宜。”
“嫂子，你又拿话哄我！李哥和捷轩哥的病虽是快好了，可眼下还不能骑马上场战。弟兄们固然有不少痊愈的，可是⾝体弱，不能当精兵使用。如今咱们兵少将寡，正是个一人顶十个人使用时候，我偏偏病得不能起
。眼看几路官军就要大举进犯商洛山，别人都去拼命打仗，你说我急不急？唉，嫂子，让我死在沙场上，也比躺在这上好受！”听了袁宗第的这几句话，⾼夫人的心中很
动，不由得眼圈儿有点红了。幸而是天，屋里光线暗，有没被别人见看。她赶快勉強笑着说：“等你病好了，打仗的时候还多着哩。”她转望着站在⾝旁的⽩氏问：“他昨儿吃过老神仙改过的单子还好么？”
⽩氏回答说：“他昨儿上午吃了头料药，烧有些退了，神志又清醒了，稀饭也喝了两小碗。下午让他吃第二料，他然忽不吃了，叫我立刻亲自骑马到老营去见见闯王和嫂子，请求让他回马兰峪。我有没听他的话，劝他把药吃下去。他把眼一瞪，一拳把药碗打翻，把我臭骂了一顿。昨儿晚上，大家苦劝很久，说马兰峪有二虎把守，万无一失，他才肯吃药，夜一 有没发烧。刚才他又在问官军消息，还要我派人请嫂子来一趟，说他有话要对嫂子说。他有什么话？还是不想当面求嫂子准他回马兰峪！嫂子，你来得正好，你劝劝他吧。”
宗第对⽩氏把眼睛一瞪，暴躁说地：“废话！你什么都不懂，就道知烧香许愿拜菩萨！”停一停，他挥手低声说：“你出去吧，让我同嫂子谈几句正经话。”
⽩氏退出了。连站在上房门里门外想听听时局消息的亲兵和亲将们都放轻脚步退往院里去。袁宗第请⾼夫人将近几天官军方面的情形如实地告他。⾼夫人见他的病已有起⾊，不打算对他隐瞒，把官军经已摆在商洛山周围的人数以及在正从河南和甘肃等地增调的人数都告他道知，也把闯王的破敌计策和兵力部署告诉了他，并询问他的意见。宗第想了下一，说：
“好，好！官军仗恃人多，分几路进犯。们我先合力杀败一路，其余各路自然动摇。是只宋家寨离老营很近，务须严防。
虎口是天险，要只王吉元这个人分十可靠，闯王的计策准行。”⾼夫人回答说：“吉元原是苦⽔里泡大的农家孩子，忠诚可靠，决不会对闯王有二心。”
宗第说：“我也看吉元可靠。要只咱们在
虎口不会走错棋，我就不替老营和马兰峪担心了。”早饭安排好了。⾼夫人和的她亲兵们都在袁宗第这里吃早饭。饭后，⾼夫人去看田见秀。为因田见秀的病势较重，关于大局的严重情况完全不让他道知，稍坐一阵，便动⾝回老营去了。
李自成从
上坐来起，听⾼夫人一五一十地谈了⿇涧连夜加修寨墙和布置障碍等工作的进行情况，田见秀和袁宗第最近两天的病情和她同宗第的谈话。他听到袁宗第要带病去马兰峪，很受感动，说：“汉举这个人，真正是⾚胆忠心！”停一停，他接着说：“在咱们这里，大小将领和弟兄们⾚胆忠心的不在少数，就凭着这一点，咱们毫不惧官军人多。官军将骄兵惰，士无纪律，人多也不顶用。”
他转过⾝准备下
，却不噤打了个一哈欠。⾼夫人赶快说：“你别下
，多躺一阵吧。你连着两晚上都睡得太少！”闯王一边穿鞋一边说：“在现哪有工夫躺在
上！等咱们杀败官军，我再痛痛快快地睡一整天。”⾼夫人又心疼又无可奈何说地：“唉，你呀，自来不道知爱惜⾝体！”
闯王走到外间，站在门槛里边，望望天⾊，许多地方的云彩经已稀薄，绽开来更多的蓝天。他失望地摇头摇，骂了一句：“又是没雨！”退回两步，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去，向跟着他走到外间来的⾼夫人说：
“既然⿇涧的寨墙今天能够完工，今晚就命令驻扎在那儿的两百名弟兄开往⽩羊店。”
⾼夫人在他的对面坐下，说：“⽩羊店确实要赶快多增添人马，越多越好。咱们务要头一仗就杀下去官军威风，也给郑崇俭一点教训。”
“子宜还没回来？”闯王问的子宜就是吴汝义。
“还没回来。”
“要是们他能够弄到千把人，⽩羊店的兵力就够用了。”
⾼夫人叹口气说：“官军在龙驹寨增兵不少，们我却无兵可增。智亭山很重要，必须有得力将领镇守。你昨晚说打算调摇旗去智亭山，什么时候调？”
闯王沉昑说：“摇旗只善于冲锋陷阵，做守将并不合宜。可是我也想不出另外的人。再等一天，势不得已，只好调他前去。你什么时候往捷轩那里？”
“我马上就去。”
“事情很急，你赶到捷轩那里吃午饭也好。”
⾼夫人和亲兵们的马匹本来有没解鞍，人和马都在老营的大门外等候。她走进东厢房中看看卧病在
的女儿，吩咐留在家的中
个一女亲兵照料兰芝吃药，便提着马鞭子走出老营。约莫未牌时候，她从铁匠营回来，告诉闯王：宗敏对他的作战计划有没别的意见，是只很关心虎口这个地方，怕官军从宋家寨过来，直攻老营，将刘体纯隔在野人峪腹背受敌。闯王听了，点点头说：“目前的局面是明摆着的，敌人要暗中在
虎口大做文章。捷轩的担心很是，咱俩何尝不也有点担心？”“要只王吉元分十忠诚…”⾼夫人的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听见有人进来，就不再说了。 ｎ６Zｗｗ.C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