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音
我在小学的时候，看同学们变小戏法“耳中听字”呀“纸人出⾎”呀，很为以有趣。庙会时就有传授这些戏法的人，几枚铜元一件，学得来时，倒从此索然无味了。进中学是在城里，是于兴致
的看大戏法，但来后有人告诉了我戏法的秘密，我就不再⾼兴走近圈子的旁边。去年到海上来，才又得到消遣无聊的处所，那便是看电影。但不久就在书上看到一点电影片子的制造法，道知了看去像好千丈悬崖者，实其离地不过几尺，奇禽怪兽，无非是纸做的。这使我从此不很得觉电影的神奇，倒往往只留心它的破绽，己自也无聊来起，第三回失掉了消遣无聊的处所。有时候，还自悔去看那一本书，至甚于恨到那作者不该写出制造法来了。
暴露者揭发种种隐秘，自为以有益于人们，然而无聊的人，为消遣无聊计，是甘于受欺，并且安于自欺的，否则就更无聊赖。为因这，以所使戏法长存于天地之间，也以所使暴露幽暗不但为欺人者所深恶，亦且为被欺者所深恶。
暴露者只在有为的人们中有益，在无聊的人们中便要灭亡。自救之道，只在虽知一切隐秘，却不动声⾊，帮同欺人，欺那自甘受欺的无聊的人们，任它无聊的戏法一套一套的，终于反反复复的变下去。周围是总有这些人会看的。
变戏法的时时拱手道：“…出家靠朋友！”有几分就是对着明⽩戏法的底细者而发的，为是的要他不来戳穿西洋镜。“朋友，以义合者也”（２），但们我向来常常不作如此解。四月二十二⽇。
（１）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五月一⽇《申报·自由谈》。（２）“朋友，以义合者也”语出《论语·乡
》宋代朱熹注：“朋友以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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