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是“幽默”大走鸿运的时候，《论语》（２）以外，也是开口幽默，闭口幽默，这人是幽默家，那人也是幽默家。不料今年就大塌其台，这不对，那又不对，一切罪恶，全归幽默，至甚于比之文场的丑脚。骂幽默竟像好是澡洗，要只来下一，己自就会⼲净似的了。
倘若真是的“天地大戏场”那么，文场上当然也定一有丑脚——然而也定一有黑头。丑脚唱着丑脚戏，是很平常的，黑头改唱了丑脚戏，那就怪得很，但大戏场上却有时真会有这等事。这就使直心眼人跟着歪心眼人嘲骂，热情人愤怒，脆情人心酸。为是的唱得不內行，不招人笑吗？并是不的，他比的真丑脚还可笑。
那愤怒和心酸，为是的黑头改唱了丑脚之后，事情还有没完。串戏总得有几个脚⾊：生，旦，末，丑，净，有还黑头。要不然，这戏也唱不久。了为一种原因，黑头只得改唱丑脚的时候，照成例，是定一丑脚倒来改唱黑头的。不但唱工，单是黑头涎脸扮丑脚，丑脚
学黑头，戏场上只见⽩鼻子的和黑脸孔的丑脚多来起，也就滑天下之大稽。然而，滑稽而已，并非幽默。或人曰：“国中无幽默。”（３）这正是个一注脚。更可叹是的被谥为“幽默大师”的林先生，竟也在《自由谈》上引了古人之言，曰：“夫饮酒猖狂，或沉寂无闻，亦不过洁⾝自好耳。今世癞鳖，
使洁⾝自好者负亡国之罪，若然则‘今⽇乌合，明⽇鸟散，今⽇倒戈，明⽇凭轼，今⽇为君子，明⽇为小人，今⽇为小人，明⽇复为君子’之辈可无罪。”（４）虽引据仍不离乎小品，但去“幽默”或“闲适”之道远矣。这又是个一注脚。但林先生为以新近各报上之攻击《人间世》（５），是系统的化名的把戏，却是错误的，证据是不同的论旨，不同的作风。其中固然有虽曾附骥，终未登龙的“名人”或扮作黑头，而实是真正的丑脚的打诨，但也有热心人的谠论。世态是么这的纠纷，可见虽是小品，也正有待于分析和攻战的了，这或者倒是《人间世》的一线生机罢。
四月二十六⽇。
（１）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四月三十⽇《申报·自由谈》。（２）《论语》参看本卷第２７５页注（３）。该刊以登载幽默文字为主。
（３）“国中无幽默”作者己自也持这种意见，他在《南腔北调集·“论语一年”》中曾说：“幽默在国中是不会的有。”（４）见林语堂在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六⽇《申报·自由谈》发表的《周作人诗读法》。其中所引古人的话，出于明代张萱《复刘冲倩书》（引语中“鸟散”原文作“兽散”）。张萱，字孟奇，别号西园，广东博罗人，著有《西园存稿》等。
（５）《人间世》小品文半月刊，林语堂主编，一九三四年四月在海上创刊，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停刊。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发行。该刊出版后不久，《申报·自由谈》等曾发表文章批评它的所谓“闲适”的作品，林语堂即发表《周作人诗读法》作答，其中说：“近⽇有人登龙未就，在《人言周刊》、《十⽇谈》、《矛盾月刊》、《华中⽇报》及《自由谈》化名投稿，系统的攻击《人间世》；如野狐谈佛，癞鳖谈仙，不
致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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