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栀子女
一
源博雅造访安倍晴明位于土御门小路的家,是农历五月过半之后的事。
太

历的五月———如果用在现的算法,就是六月中旬。
源博雅朝臣,⾝份是一名武士。
晴明的家一如往⽇,四门大开。
杂草丛生的庭院,驻⾜门前便可一览无余。这里与其说是家宅,如不说是现成的一块荒地。
围起宅子的,是有雕饰的大唐风格围墙,顶上有山檐式装饰瓦顶。
博雅打量着围墙內外,叹一口气。
午后

光斜照庭院。
院子里,芳草萋萋,随风起伏。
路径与其说是着意修的,莫如说是人踩踏出来的,佛仿是野兽出没的小道。
假如在夜间或清晨出⼊院子的话,⾐服恐怕会沾上草叶的露⽔,下一子就沉重来起吧。
不过,此刻


⾼照,草丛算是⼲的。
博雅有没喊门,径直穿门⼊户。
他穿着叫做⽔⼲的公卿常礼服。

裙下摆“刷刷”地擦过野草叶尖。
悬挂于

间的朱鞘长刀前端,如同漫步草丛的野兽的尾巴,向上翘起。
往年的话,这时已进⼊梅雨季节了,但在现却仍有没雨季来临的迹象。
草的清香杂着花的芬芳,扑向博雅的鼻孔。
是栀子花香。
看来宅子的某处盛开着栀子花。
博雅在屋前站定。
“是还那么大大咧咧的…”房门大开着。
“在家吗,晴明?”博雅扬声道问。
有没回音。
大约过了

一口气的工夫,博雅说声“我进来啦!”迈步走进门堂。
“靴子要脫掉啦,博雅。”突然,博雅脚旁冒出个一
音声。
博雅的目光落在脚旁,只见只一小萱鼠用后腿站立,骨碌碌的黑眼珠子转动着,仰望着博雅。
就在和博雅视线相遇的瞬间,萱鼠“吱”的一声跑掉了。
博雅脫下鹿⽪靴子,进屋。
“在里头吗?”顺着外廊走到屋后,只见⾝穿⽩⾊狩⾐的晴明,头枕着右胳膊肘,横躺在外廊內。
晴明眺望着庭院。
他面前放着细口酒瓶和酒杯。
是两只杯子。
旁边是个素⾊碟子,上面有沙丁鱼⼲。
“你是这在⼲什么?”博雅道问。
“恭候多时啦,博雅。”晴明答道。
是还照样躺着。
乎似他早就道知博雅要来。
“你么怎
道知我要来?”“来的时候,过了一条归桥,对不对?”“噢,是从那儿经过的。”“那时候,你嘴里嘟囔着‘晴明会在家吗?’对不对?”“像好说过。你么怎
道知的?”晴明有没回答,呵呵一笑,欠起上⾝。然后,他盘腿而坐。
“说来起,我听说你在归桥的下面养着式神。是那式神告诉你的?”“就算有那么回事———请坐吧,博雅。”晴明回应。
晴明⾝材修长,⽪肤⽩净。脸庞秀丽,眼神清澈。佛仿薄施了胭红的双

带着笑意。
年龄无从猜测。说他年过四十也不为奇,但有时看上去却像未到三十岁的青年人的样子。
“刚才在那边,萱鼠跟我说话哩,晴明。那音声可是你的音声啊。”博雅一边在晴明⾝边盘腿坐下,一边道说。
晴明伸手取过沙丁鱼⼲,撕开,丢向院子。
“吱!”站在那边泥地上的萱鼠尖叫一声,灵巧地用嘴叼过晴明抛来的沙丁鱼⼲,消失在草丛中。
“我是这奖励它呢。”晴明道说。
“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我是

本摸不着头脑。”博雅老老实实地承认。
微风送来刚才闻到过的香气。
博雅望向庭院,只见院子深处开着朵朵⽩⾊的栀子花。
“咦,栀子花开得好香哩。”听博雅么这一说,晴明微笑来起。
“好新鲜嘛。”“新鲜?什么事好新鲜?”“你登门造访,滴酒未沾就谈花,真是没想到。”“我总算得上风雅之人吧。”“当然。你是个好人。”晴明抓过细口酒瓶,往两只杯子里斟酒。
“我今天可是不来喝酒的。”“但是,也是不来戒酒的吧?”“你真会说。”“这酒更好。”晴明经已拿杯在手了。
博雅俯⾝拿起酒杯。
“来吧。”“喝。”彼此一声招呼,各自喝⼲了杯中酒。
这回轮到博雅给两只空酒杯斟酒。
“忠见大人可好?”第二杯酒端到

边的时候,晴明道问。
“噢,值夜时偶尔能见到。”所谓忠见,是指壬生忠见。
去年三月,在大內的清凉殿举行和歌比赛时,壬生忠见所咏的和歌败于平兼盛的和歌,忠见竟拒食而死。
恋情未露人已知,本

独自暗相思。
壬生所咏的这首和歌,败于兼盛所咏的这首:深情隐现眉宇间,他人已知我相思。
患拒食症的原因在于此次比赛落败,是宮中背地里的个一传言。
这位忠见的怨灵不时出在现宮中。
每次都哀伤地昑诵着己自所作的“恋情”漫步在夜⾊朦胧的宮中,然后消失无踪。
就是样这
个一无害的灵。
“对了,博雅。”“什么事?”“下次们我带上酒,去听忠见昑诵和歌吧。”“你扯到哪里去啦!”博雅一脸愕然地望向晴明。
“是不

好的事吗?”晴明边说边举杯一饮而尽。
“我嘛,最近骤生无常之感,听说的净是些有关灵的事情。”“是吗?”晴明望着博雅,嘴巴里嚼着鱼⼲。
“是小野宮右大臣。实次见看”那个“的事你听说了吗?”“有没。”“大约七天前吧,这位实次晋谒圣上之后回家,由大宮大道南行回家时发生了一件事。在他坐的车前,见看
个一小油瓶。”“哦?”“据说这个油瓶像活动的东西那样,在车前蹦跳而去。实次见了,得觉这油瓶真怪。这时候,油瓶停在一间房子门前。”“然后呢?”“但是,门关着,进不去。这时候,瓶子始开跳向钥匙孔哩。跳了好几次,终于揷住了,然后从那钥匙孔‘嗖’地钻进去了…”“真有意思。”晴明喃喃道。
“回家之后,实次对此不能释怀。是于,他命人去看看那所房子的情况…”“结果呢?那屋子里是是不死了人什么的?”“你很清楚嘛,晴明。前去打探的人回来对实次说,屋里原有个一年轻姑娘,长期卧病在

,可就在那天中午去世了。”“原来如此。”“没想到世上竟有样这的

魂啊!”“会有吧。”“哎,晴明,难道非人也非动物的东西,也会出怪事吗?”“那是自然。”晴明回答得很⼲脆。
“我指是的
有没生命的东西啊。”“即使有没生命,灵也会附在上面。”“的真?”“什么的真假的!灵可以附在任何东西上。”“油瓶上也行?”“对啦。”“难以置信。”“不仅仅是油瓶哩,就连搁在那里的石头也有灵。”“为什么会样这呢?人或动物有灵,我能理解。可是,灵为什么要附在油瓶或者石头上呢?”“呵呵。那么,人或野兽有灵,岂非同样不可思议?”“那倒是顺理成章的。”“那么,我来问你。为什么人或野兽有灵,你一点也不奇怪?”“那是…”博雅刚一张嘴,便语塞。
“用不着问为什么嘛。人或者动物有灵,是理所当然的。”“以所要问你:是这为什么?”“为因…”博雅又张口结⾆了。
“我不道知为什么。明明道知的,一想就突然变得不明⽩了。”博雅说得倒是坦率。
“听我说,博雅,假如人或野兽有灵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油瓶或石头有灵也毫不奇怪。”“哦。”“假如油瓶或石头有灵是不可思议的,那么,人或野兽有灵也是不可思议的。”“嗯。”“好吧,博雅。所谓灵,它原本是什么?”“别难为我,晴明。”“灵和咒是同样的。”“又是咒?”“把灵和咒看成不同的东西,肯定可以。看成相同的东西,肯定也可以。关键在于如何看待。”“哎呀,噢…”博雅満脸疑惑地点着头。
“假定这里有一块石头吧。”“噢。”“也就是说,作为它天生的宿命,它⾝上带有‘石头’的咒。”“噢。”“好。假定我这个人,拿那石头去砸死了某个人。”“噢。”“那么,这块石头是石头,是还武器呢?”“嗯…”他嘀咕下一,然后道说:“既是石头,又是武器吧。”“对呀,博雅。你很清楚嘛。”“清楚啊?”博雅苦着脸点点头。
“我所说的灵与咒是同样的东西,就是这个意思。”“是吗?”“也就是说,我对石头这东西施了‘武器’这个咒。”“说来起,之前你倒是说过这个意思,所谓名,就是最简单的咒。”“咒也是多种多样的。名也好,把石头当武器使用也好,在施咒这件事情上是一样的。是这咒的基本道理。任谁都可以的…”“噢。”“从前有所谓‘形似则灵附’,那可是不

说的。”“…”“外形也是一种咒。”“噢…”博雅又糊涂了。
“假定这里有一块人形的石头吧。”“噢。”“也就是说,它是被下了‘人’这个咒的石头。这咒是越像越強的。是于石头的灵便带有人的灵

,然虽很微弱。么这一点灵

并不能够起什么作用,但是,如果人们为因它像而去朝拜它的话,对这块石头下的咒就更強大,它所带的灵

就变得更強了。”“原来如此啊!”“时有怪事发生的石头,就是这种被人膜拜了数年、至甚数十年的石头!”“原来是样这。”“以所嘛,原本是单纯的泥土,被人

捏、烧制成瓶子的话,就是把‘瓶子’的咒,施以

捏、火烧诸多工夫之后,加在泥土上的。样这的瓶子之中,有个别的闹闹鬼、出点祸害,也就不难理解了…”“实次的油瓶事件,也属其中之一吗?”“也有可能是有没具体模样的鬼,取了油瓶的模样吧。”“但是,鬼为什么要变成油瓶的模样呢?”“连这个都道知就不可能了,毕竟我也有没亲眼见看。”“这就放心了。”“为什么?”“我原为以你无所不晓嘛。你什么都道知的话,别人也太没劲了…”“呵呵。”晴明微笑着,又往嘴里丢鱼⼲。
晴明“咕嘟”喝了一口酒,着看博雅。
晴明颇有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这什么意思?”“实在是不可思议啊。”“什么事不可思议?”“如比,你在这里,石头在那里之类的事。”“又来了!晴明…”“所谓‘在’,是最不可思议的…”“你说的那些咒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呢。”“哈哈。”“哎,晴明,你不要说得太复杂好不好?”“很复杂吗?”“你的话不要太难懂才好。石头归石头,我归我,是不

好的吗?样这一来才喝得痛快嘛。”“不,博雅,我一边喝酒,一边跟你扯⽪,那才开心呢!”“我可不开心了。”“那可就抱歉了。”晴明

本有没丝毫歉意。
“哼。”晴明替一饮而尽的博雅斟上酒,着看他。
“博雅,今天为什么事登门?”他轻声道问。
“哦,有么这件事,实其是想请你帮忙。”“噢?”“这事非你这位


博士不可。”


博士———隶属于大內的


寮,负责天文、历数、占卜的


师被人们样这称呼。


师负责看方位、占卜算卦,连幻术、方术之类也管。在从事这一职业的


师里面,晴明是独树一帜的。
即使在行


秘事时,他也不拘于古法。他毫不犹豫地舍弃烦琐、虚饰的部分,按己自的做法进行。
即便如此,在某些公开场合公事公办时,也能够

据具体情况,无可挑剔地把秘事做下来。
他不仅对民情物理了如指掌,至甚连在京城某个角落卖⾝的女子是谁都心知肚明,他还能够在雅集上出人意料地挥毫作诗,博得贵介公子们的満堂喝彩。
他就像一朵云一样,令人捉摸不定。
么这
个一晴明,和老实憨厚的博雅,却不可思议地投缘,把酒言

的友谊一直保持着。
“是什么事要我帮忙?”晴明这一问,博雅便说开了。
二
“我

悉的武士中,有个一叫?原资之的人…”喝下一大口酒之后,博雅开讲了。
“嗯。”晴明边小口地抿着酒,边凝神听着。
“这位资之今年该有三十九岁了。他直到前不久还一直管着图书寮,但在现已辞职,当了和尚。”“他为什么要做和尚?”“将近一年前,他的⽗⺟亲时同因病去世了。他此因起了别的念头,就落发为僧了。”“噢…”“下面我要说的事———资之所去的寺庙是妙安寺。”“西边桂川河的那所寺院?”“正是。就在过了中御门小路,再往西一点的地方。”“那么…”“他法名寿⽔。这位寿⽔法师立意超度⽗⺟亲,抄写《心经》。”“哦。”“一天十次,持续一千天。”“好厉害。”“至今天为止,终于百⽇出头了。但大约八天前起,寿⽔这家伙正为一件怪事所烦扰。”“怪事?”“对。”“什么怪事?”“无非就是与女人有关的怪事嘛。”“女人?”“个一颇为妖

的女人。”“你见过了?”“不,有没见过。”“那你么怎
道知的?”“资之———也就是寿⽔,是他么这说的。”“好啦好啦,快告诉我到底是么怎怪法。”“这个嘛,晴明…”博雅又伸手去拿杯子,一口酒下肚之后才说话。
“一天夜晚…”博雅始开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夜,寿⽔在戌刻过后才去睡。
他睡在单独的僧房里。
每晚是总独处。
是这一所小寺庙。和尚的人数说是总共不到十人,实际连寿⽔在內也有只八个。在这里修行的人,并不定一要成为和尚。
公卿和武士———已有定一地位的人因故退休后,找个修⾝养

的地方,这里就很合适,而实际上,它就是被用于样这的目的。
无须像修密教的僧人那样作严格的修行,家里人要只适时地向寺里捐点钱,也不必像一般的和尚那样谨守戒律,不时还可以到昑风咏月的雅集上露露面。还可以要求寺院提供单独的僧房。
那天晚上,寿⽔突然醒了。
始开,寿⽔还不明⽩己自
经已醒了过来。
他为以
己自仍在睡眠之中,但却发现己自的眼睛睁着,盯着蓝幽幽的、昏暗的天花板。
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侧过脸,只见庭院的糊纸拉门映照着蓝⾊的月光,枫树的叶影投落其上。
拉门小窗是最近才始开流行的。
看来风很小,枫叶的影子仅微微摇动。
糊纸拉门的月辉几乎有点眩目。
映照在拉门上的月光,将房间內的昏暗变得青蓝、澄澈。
大概是拉门的月光照在脸上,己自便醒过来了———寿⽔心想。
今夜月亮是怎样的呢?寿⽔来了兴致,他起⾝打开拉门。
夜间沁凉的空气钻进房內。
他探出半张脸仰望天空,枫树的树梢上方挂着丽美的上弦月。
枫树微微随风摇曳。
寿⽔心头一动,起了到外面去的念头。
是于他便拉开门,走到外廊上。
黑糊糊的木板走廊,与外面无法分辨开来。
木纹凸现、黑黝黝的外廊表面,也覆上了一层青蓝⾊的月光,看上去简直像一块打磨光滑的黑青石砖。
夜间空气中充満了庭院的草木气息。
光脚板走在寒冷的外廊內,寿⽔终于注意到“那个东西”
所谓“那个东西”是个一人。
前方的外廊內有个一蜷缩着的影子。
那影子是何时出现的?记得己自刚走出屋门时,那里应该有没那个东西。
不,许也是己自的感觉不对,可能从一始开就一直在那里了。
寿⽔停下脚步。
那是个一人。且而是个一女人。
她跪坐在那里,略低着头。
⾝上穿着纱罗的单⾐。
月光映照在她蜿蜒的头发上,黑亮黑亮的。
这时候,女子抬起了头。
说是抬起,实其仅仅是微微扬起脸而已。
从正面看,她仍是低着头的样子。
为因寿⽔是俯视,以所看不到的她整张脸。
女子的右手袖口掩着嘴角。从那袖口里伸出⽩皙的手指。
女子的嘴巴被袖子和手挡住,看不到。
女子的黑眸子正瞄着寿⽔。
那是一双丽美的大眼睛。那瞳仁注视着寿⽔,似在倾诉着什么。
一种哀痛的眼神。
“你是谁?”寿⽔道问。
但是,女子不答。
“沙沙…”有只枫树叶子微微作响。
“你是谁?”寿⽔又道问。
女子仍旧不答。
“有什么事吗?”寿⽔再问。
但是,女子依然有没回答。
然虽她有没吭声,但的她眸子越发显得哀痛

绝。
寿⽔向前迈出一步。
女子的模样如此虚幻,分明是不世上的人。
“是

魂吗?”寿⽔再问时,女子轻轻移开了掩住嘴巴的手。
寿⽔大喊一声。
三
“哎,晴明,你想那女人挪开手之后会么怎样?”博雅问晴明。
“你直接说出来好啦。”晴明想也想不
说地。
“哼。”博雅啧啧有声,望着晴明。
“那女子呀…”博雅庒低音声。
“噢?”“她有没嘴巴!”博雅望着晴明,佛仿在说:“有没想到吧?”“然后呢?”晴明随即道问。
“你不吃惊?”“吃惊呀。以所你接着说嘛。”“然后,那女子就消失了。”“这就完了?”“不,还没完。有还下文。”“哦。”“又出现了。”“那女子吗?”“是第二天晚上…”据说第二天晚上,寿⽔又在深夜里醒了。
是还不明⽩己自醒过来的原因。皎洁的月光也同样落在拉门上。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便探头向外廊內张望。
“这一来,又发现那女子在那里。”“么怎办呢?”“跟前一晚一样。女子抬起袖子遮住嘴巴,再挪开袖口让寿⽔看,然后又消失了…”“有意思。”“每晚都样这哩。”“哦?”不知何故夜半梦醒,走到外廊,遭遇那女子…“那就不要走到外廊去啊。”“可是,他是还会醒过来呀。”据说当寿⽔醒了,就算不走到外廊去,那女子不知何时就会坐在寿⽔枕畔,以袖掩口,俯视着他。
“其他和尚道知这件事吗?”“像好都不道知。看来他还有没跟别人说。”“明⽩了。也就是说,此事持续了七天。”“不,我估计昨晚也是一样,以所应该是持续八天了。”“你跟寿⽔什么时候见的面?”“昨天⽩天。”“噢。”“他道知我和你的

情,说是可以的话,希望在这事还没闹开之前请你帮帮忙。”“但是,我行不行还不道知呢。”“嘿,难道有还你晴明办不成的事吗?”“咳,去看看吧。”“你肯去呀?太感谢啦。”“我想看看那女子的脸。”“对啦,我想来起了…”“什么事?”“哎,第七天的晚上,那个晚上与平时有些不同。”“么怎不同?”“哎,等等…”博雅右手伸⼊怀中,取出一张纸片。
“请看这个。”说着,把纸片递给晴明。
纸片上有字。
“咦,这是不和歌吗?”晴明的目光落在纸片上。
无耳山得栀子花,心事初来无人识。
“大概是《古今和歌集》里的和歌吧。”晴明微带醉意说地。
“一点不错。好厉害呀,晴明!实在是⾼。”博雅的音声大了来起。
“作过一两首和歌的人,这点东西大概都道知。”“我之前可是不道知哩。”“你样这子就

好。”“你是在嘲笑我吧?”说着,博雅将后最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首和歌跟那女子有什么关系?”“哦,是第七个晚上的事吧。寿⽔这家伙,把灯放在枕边,躺着读《古今和歌集》。像好是打算量尽

着不⼊睡,

不过才睡。样这就不会半夜醒了。”“哈哈。”“但是,是还不成。半夜是还醒了。一留神,发现那女子就坐在枕边,《古今和歌集》正翻到有这首和歌的地方。”“噢。”“说是那女子用左手指着这首和歌。”“然后…”“然后就有没了。寿⽔望向和歌时,那女子便悄然消失了。”“有意思。”晴明饶有趣兴地喃喃道。
“光是有趣倒好,这还

危险吧?”“我是不说过,危险不危险还不道知吗?总之,先得读懂这首和歌,为因那女子指着它。”“唉,我看不出什么名堂。”博雅的目光也投向晴明手的中纸片。
我想弄到耳成山的无口花(栀子花)。如果用它染⾊,则无耳无口,己自的恋情既不会被人听见、也不会生出流言飞语…和歌大意如此。
博雅也明⽩和歌的意思。
意思是明⽩了,但问题在于,那女子为何要指着它呢?这首和歌作者不详。
“女子有没嘴巴,和这里的无口花(栀子花)应该有关联。”博雅道说,但是,再往下就不明以所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晴明?”“像好摸到一点门道了…”“哦?”“总之,是还先到妙安寺走一趟吧。”“好。什么时候动⾝?”“今晚就行。”“今晚?”“嗯。”晴明点点头。
“行啊。”“好。”事情就样这定下来了。
四
夜间寒气侵人。
庭院的花木丛中,晴明和博雅在月⾊下静静地等待着。
夜半三更,该是那女子出现的时候了。
空中悬挂着一轮満月。満月的光辉自西面斜照,月⾊如⽔。
月光也照在僧房的外廊內,即两人蔵⾝的花木丛的正对面。
“是时候了吧?”“嗯。”晴明是只低声应了下一,若无其事地扫视一遍月晖下的庭院。
刷拉刷拉,嘲

的风吹动庭院的树木。
“噢…”晴明探头去嗅吹过的风,叫出声来。
“么怎啦?”“这风…”晴明小声说。
“风么怎了?”“马上要进⼊梅雨季节了啊。”晴明轻声回答。
此时,一直注视着僧房的博雅突然紧张来起。
“门开了。”“嗯。”晴明点点头。
僧房的房门开了,寿⽔从里面走出来。
“看那女人!”晴明提醒博雅。
果然,外廊內出现了个一蹲着的影子。
晴明说的没错,那正是们他听说过的、⾝上穿着纱罗单⾐的女子。
寿⽔和她相对无言。
“出去吧。”晴明低声对博雅道,然后从草众中现⾝,穿过庭院向外廊走去。博雅紧随其后。
穿过庭院来到外廊边上,晴明止住脚步。
女子发觉晴明,抬起了头。
果然是还以袖遮口。黑眼睛注视着晴明,那是一双摄魂夺魄的眸子。
晴明伸手⼊怀,取出一张纸片,递到女子面前。
月光之下,可以见看纸片上写有个一字。
女子望向纸片。

喜之⾊浮在现
的她瞳仁中。
她移开袖子。
脸上有没嘴巴。
女子望着晴明,深深地点头。
“你要想什么?”听晴明问她,女子平静地向后转过脸去。
然后“倏”地消失无踪了。
“她不见了,晴明!”博雅音声里透出奋兴。
“我道知。”“给她看的纸上有什么?”博雅一边窥探晴明里手的纸片。
纸上有只
个一字:“如”
“她不见啦。”寿⽔道说。
晴明用手示意刚才女子脸朝着的方位,问寿⽔道:“那边有什么?”“那是我⽩天写经的房间…”寿⽔答道。
五
第二天清晨。
晴明、博雅、寿⽔三人站在写经室里。
房间正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册《心经》———《般若波罗藌多心经》。
“我可以看看吗?”晴明道问。
“当然可以。”寿⽔点头。
晴明持经在手,翻阅来起。
手、眼时同停在一页上。
他盯着书页上的某一处。
“就是这里了…”晴明道说。
“是什么?”博雅隔着晴明的肩头去望那经书。
书页上有字,其中个一字被涂污得很厉害。
“这就是那女子的正⾝。”晴明喃喃地读道:⾊即是空空即是⾊接下来的句子里有个“女”字:受想行识亦复女是正确的句子本应是“亦复如是”
“它为什么会是那女子的正⾝呢?”寿⽔上前道问。
“就是这里啦———她是从《心经》里的个一字变⾝出来的。”晴明对他道说。
“是这你涂污的吗?”晴明问寿⽔。
他指着“女”字旁涂污之处。
“是的。写经时不小心滴下墨点,弄脏了。”“样这就好办了。可以替我准备笔、墨、纸和糨糊吗?”晴明对寿⽔道说。
寿⽔立刻按照吩咐准备就绪。
晴明裁下一片小纸条,贴在“女”字旁的脏污之处。然后拿笔

蘸墨汁,在刚贴的纸条上写了个一“口”
是于成了个一“如”字。
“真是么这回事哩,晴明!”博雅拍起手来。
“这就是为什么那女子没嘴巴啦!”博雅心悦诚服地望着晴明。
“这下子,那女子应该不会再出现啦。”晴明道说。
“这正是你说过的:万物有灵啊。”博雅若有所悟地连连点头。
晴明转脸向着博雅,用胳膊肘捅捅博雅的肚⽪。
“么怎样,我说的没错吧?”“对。”“梅雨始开啦。”晴明又说。
博雅向外望去,绿意盎然的庭院上空飘着比针还细、比丝还柔的雨,无声地

润着绿叶。
自此后以,那女子再也有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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