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晁衡
【一】西明寺——槐树苍绿,一天比一天浓郁。
起初,树梢隐约可见点点新芽,继而膨起、绽放,待放眼望去,已蔓延成一大片淡绿了。
今年,舂天比往常来得早。
温煦的

光,洒落中庭。
空海和逸势,伫立在中庭浅绿树

下。
“真是佩服哪,空海。”逸势望着眼前的牡丹花说。
“明明叶子还没长出,花苞倒膨成样这子——”逸势所说的,是空海平素经常以手掌罩盖的那株牡丹花。
牡丹枝茎上,膨现个一又大又漂亮的花苞。
“是你让这花长成样这的。”“嗯,也可以样这说吧。”空海淡淡地回应。
逸势将目光移向空海,说:“空海啊,我真搞不懂你这个人。前以就得觉你有些莫测⾼深,来到长安,这种感觉更強了——”接着又说:“你啊,比起们我那个⽇本国,乎似更适合待在唐国。”“是吗?”“四天前那晚上,也是样这。面对那只黑猫,你毫无惧⾊,还能沉着应付。”“不,实其那时相当危险。多亏丹翁大人前来援助。”“我可看不出来。至少,若们我不在现场,光你一人的话,定一可以对抗那家伙。”逸势毫不吝惜地称赞。
那夜之后,隔⽇、再一⽇,众人连着两天返回棉田,开挖丹翁所指点的数处地方,总共挖出十尊陶俑。
每尊俑像

前,都贴有胡文咒语,背后刻着“灵”、“宿”、“动”三字。
手脚部位也经人精巧加工,使其更容易活动。拆解破坏这些陶俑后,內现大量头发。
柳宗元带走了一尊陶俑的头、手、脚、躯体等部位。
了为谨慎起见,柳宗元留下两名卫士。
“让们他暂时监视着棉田。万一发生什么事,马上告诉我。”临走前,他对徐文強样这说。
“那后以,不知有有没发生什么事?”“大概不会再出事了吧。”“可是,空海,那天晚上出现的到底是什么啊?是猫?还“是人。”“人能化为猫吗?”“不。”空海摇头摇“是人在暗中

弄猫,有时也能让己自看来起就是猫。”“是人吗?”“大概是吧。”“不过,暗中

弄猫的人,他到底想⼲什么呢?”“我么怎会道知。”“可是,你是不一直得觉,刘云樵宅邸事件跟徐文強棉田事件有关连吗?”“是啊。”“两者之间的关连,我大概猜想得到。为因刘云樵宅邸的那只妖猫,也出在现那片棉田——”“唔。”“不过,你跟妖猫提到了杨贵妃的事。难道贵妃的事也跟猫扯上关系了?”“没错。”“为什么你认为们他有牵扯?”“你还不明⽩吗?”“嗯。”“想想看嘛。”“完全摸不着边际。”“那么,你先想想,在刘云樵宅邸出现的妖怪,曾说过什么话——”“什么嘛。妖怪说了一堆,我答不出来。”“譬如,妖物是不
样这说过吗?要用绢布勒死你——”“喔。”“⽩乐天在马嵬驿也说过,贵妃是遭人用绢布勒死的。”“哦。”“此外,被妖物附⾝的刘云樵之

,变⾝为老妇之后所跳的舞曲,不就是李⽩翁作的《清平调词》吗?”“嗯…”逸势沉思了片刻。
逸势当然道知,《清平调词》是为贵妃而作的。
说来起,正为因得知此事,空海才决定一探马嵬驿的。
“事情果真如此?”“没错。”“可是,到底谁搬出了贵妃遗体?是那只猫⼲的吗?”“这我也不道知。”“我想来起了,空海。石棺的棺盖內面,是不沾満⾎迹抓痕吗?到底是谁抓的?依我看,那些⾎迹,像是已下葬的贵妃突然苏醒,拼命想逃出而用指甲挠抓棺盖所留下来的。”“既然你么这想,事情大概也就是样这吧。”“空海,你别答得爱理不理的。关于那件事,你有什么看法?”“我跟你想的一样。”“在现回想起,是还让人不寒而栗。要是己自被埋在地下,像贵妃那样从地棺里醒过来,我会变成什么德

?大概也会挣扎

抓个不停,在二度断气前就发疯了吧一一”逸势乎似
在正想象己自从地底石棺中悠悠醒来的情景,耸着肩,微微弓起背来。
“空海,柳宗元大人说,有信要⿇烦你看,那也跟此事有关?矮晁衡大人的信吗?”“柳先生的信差。”大猴低声道说。
大猴⾝后的男子,朝着空海和逸势殷勤行礼。
“在下韩愈。”空海与逸势也回礼,报上己自姓名。
“我来

接客人——”韩愈⾼度警戒的视线,须臾不离空海。
“我这就带两位到柳宗元处。不过,先有一事相告。”“什么事?”“关于晁衡的信。”韩愈说毕,脸⾊笼上一层

影。
“么怎了?”空海问。
韩愈惟恐有人偷听似地,眼光网下巡视。
沓无人迹。
即使如此,韩愈依然不放心,停顿了好下一子才开口。
“老实说,昨晚,晁衡的信不知被谁偷走了。”了为说出这句话,韩愈佛仿耗尽了肺中空气。一完说,急忙深深昅了一大口气。
“的真吗?”逸势问。
“是的,千真万确。”韩愈明确地回答。
【二】木制车轮啮咬泥地、碎石的震动声响,从

际传到背部。
此刻,空海和橘逸势坐在马车上。
马车可容纳四人,每边对坐二人。空海和逸势并肩而坐,对面马车外面,垂挂着布幔,隔绝了由外窥视车內动静的可能。
“抵达目的地之前,抱歉恕难多说些什么——”换句话说,马车朝目的地前进,先往东,再往西,就等于往“像是永乐坊。”逸势自顾自地道说。
不久,马车停住了。
“两位请下车!”韩愈说。
两人走出车外,此处是有着半圆屋檐样式的土墙所围造的宅邸中庭。
悄然不见人影。
数棵槐树耸立。
新芽乍萌的牡丹花丛、池塘,点缀其间。临池有株巨柳,长长的枝条垂挂⽔面。
真是宏伟的宅邸啊——逸势用这般的眼神望向空海。
“这边请——”说毕,韩愈便往前走去。
空海与逸势紧随在后。
一行人穿过宅邸⼊口,来到內宅。
依然不见人影。
继续穿越设有炉灶锅镬的房间,再往里面走——“就是这边…”韩愈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扇门。
“空海先生和逸势先生经已带到。”韩愈出声朝门內招呼。“请,快请进来。”旁內传来

悉的柳宗元音声。
【三】窗在右,柳宗元面桌而坐。
空海和逸势坐在柳宗元对面。
韩愈也围桌坐着,

面看去过,窗在空海和逸势的左方。
桌上有茶,盘內盛装甜点。
有杏脯,以及数种胡国点心——“此地是友人住家。经我无理请托,特意空了出来。他当然不道知我要与谁会面,也不晓得我今天会到这儿来——”柳宗元说毕。目光望着空海和逸势。
“用这种形式招呼客人,我先向二位致歉。”“哪里。”“么这做,是了为保密。”“您倒用不顾虑们我两人。听说徐文強的棉田,来后
乎似没什么动静。”“每天都有回报,但没什么异样。”“棉田陶俑的事,您报告上级了吗?”“是的。我已亲口禀告王大人了——”“王大人么怎说?”“他

代,暂时别对外透露。士兵、金吾卫员官也都要保密一”“总有一天,这事是还会传开来,成为街头巷议的。”“我也么这想。”“王大人在现有何打算?”“等适当时机,再把种种事情禀告皇上——”“种种事情,您指是的?”“贵妃之墓被盗挖、刘云樵宅邸事件,以及目前青龙寺凤鸣和尚守护在刘云樵⾝边等等。”“刘云樵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吧。”“约定的⽇期是十五天,如今只剩三天——”“说的也是。”空海和柳宗元,你来我往,淡然地

谈着。
切⼊正题之前,柳宗元一边和空海对话,一边在脑子里归纳所要提出的內容。
不,与其说样这,还如不说他只不过想再度确认,己自是否有全盘托出的觉悟。
“话说回来,关于晁衡大人那封信——”话还没完说,柳宗元深深叹了一口气。
“听说被偷走了。”“是的。”“道知是谁偷走的吗?”“不道知。”柳宗元轻轻地摇了头摇“寒舍库房中,恰堪收蔵机密文书,今早却发现晁衡先生的信不翼而飞了。”“原来如此。”“我手中持有晁衡先生之信,包括韩愈在內,仅有极少数人知情,且蔵信地点,有只我本人道知。”“不过,是还被人偷走了?”“没错——”“会否有人潜⼊库房,顺手牵羊连信也带走了?”“库房里还搁着值钱东西,窃贼却没下手。”“么这说来,果然——”“打一始开,贼人可能便已锁定晁衡大人那封信。”“可有窃贼线索?”空海追问,柳宗元静静地头摇。
“有没。”“总之,也就是说,那封信对某人乎似很重要。”“是的。”“信的內容到底是什么?”“就像我所说的,无法读懂。为因是用倭国文字所写。字是吾人常用之字,却以倭国语法写成。若非倭国之人,当然读不出以所然。”“请教过懂倭语之人吗?”“有没。”柳宗元又摇了头摇“因我得觉随意让人得知內容并不好。我只道知,信上记载与杨贵妃之死相关的种种事情——”“这话怎说?”“给了我这封信的人么这说的。”“给你这封信的人?”“关于这点,在现不便透露。把这封信的事告诉外国人,我也犹豫了一阵子。”柳宗元望着空海,继续道说:“我从⽩居易那儿,听到不少贵妃陵墓之事,也道知
的她遗体不在墓里。空海先生,想必你也经已知晓此事。正为因如此,我才想跟你讨论晁衡的信——”“结果,事到临头,信却被偷走了。”“是的。”柳宗元点头道说:“不过,有件事还没对你说。”“关于给你这封信的人吗?”“不,是别件事。”“什么事?”“先前所提过的刘云樵事件。”“你说是的?”“我也耳闻,刘云樵宅邸出现只一奇怪的猫,竟然能预言先皇之驾崩。关于此事,们我瞒着皇上多方访查,终于有了眉目。”柳宗元突然中断说话,定睛凝视空海。
“请继续说下去。”“老实说,刘云樵未必与贵妃之死完全无关。”“是吗?”“说有关,指的并非刘云樵本人和贵妃有牵连。”“么怎说?”“与贵妃有关的人,实其是刘云樵的祖⽗——刘荣樵。”“刘荣樵?”“是的。刘荣樵曾以近卫军⾝份,护卫玄宗皇帝走避安史之

,逃到蜀地。”“原来如此。”“据说,他是马嵬驿叛军核心份子之一。杀了贵妃兄长杨国忠,用长矛剌举其首级,时同还

迫玄宗皇帝处决杨贵妃的叛军,刘荣樵也列名其中。据说,以长矛刺举贵妃之姐韩国夫人首级的人,正是他——”“哎——”“此事是⽩居易所告知的。”“是自居易——”“关于玄宗皇帝和杨贵妃之事,他乎似另有看法,老早就在调查。关于这两人,他所知甚多。”“么这说来,端倪隐约可见——”“是的。如今长安闹得満城风雨,乎似全与贵妃有关。”说毕,柳宗元总算察觉了一般,伸手到桌上。
“呀,我真是怠慢。准备了茶⽔,却只顾说话——”柳宗元拿起茶罐,准备泡茶。
“是还让我来效劳吧。”韩愈起⾝,从柳宗元手中接过茶罐,将茶叶放⼊各人的茶碗里,并以热⽔浇注。
茶⽔稍稍凉却,缓缓渗出茶⾊来。
逸势喝了一两口茶,再拿起甜杏脯送进嘴里。
空海只以双

轻轻碰触了下一茶碗。
【四】“话说,那封信——”眼见大家都又坐定,柳宗元重启话端。
“是的。”“乎似是晁衡大人写给李大人的。”“是李⽩翁吧。”“没错。”“晁衡为何要写信给李⽩翁?”“空海先生应该也道知,两人颇有

情。”“当然。李⽩为晁衡所写的吊诗,我曾拜读过。”空海答道。
晁衡——也就是安倍仲⿇吕,于天宝十二年(七五三)返回⽇本。
深受玄宗皇帝赏识的仲⿇吕,曾数度上书请愿返回⽇本,却不被允许。
最终准许仲⿇吕返回⽇本,是在空海⼊唐五十一年前。
晁衡搭船返⽇途中,遭遇暴风雨,结果船又飘回唐土。
不道知晁衡又已安抵唐土的李⽩,误信他已丧命于暴风雨,曾留下题为《哭晁卿衡》的诗作:⽇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
明月不归沉碧海,⽩云愁⾊満苍梧。
失落的那封信,即是安倍仲⿇吕亲笔写给李⽩的。
“唔——”逸势出声说话“空海,真是遗憾哪。若是那样的信,说什么也要一睹为快——”逸势不胜唏嘘说地。
“话又说回来,空海先生,且不论內容为何,那封信的开头,以及类似题记的字,我倒还记得一二——”“你读懂了?”“不,信上所写多为吾国文字,我才记得的。”“以所,写得出来吗?”空海问。
“嗯,大概可以。”“那就拜托你了。”“不过——”柳宗元双手放在

上,做出确认的动作。
他乎似没准备纸笔。
“若是笔墨,我这儿有。”空海从怀里掏出笔、墨。
接着,又拿出纸张,放到桌上。
“喔,那就可以写了。”柳宗元从空海手中接过文具,摊开纸张。
笔沾墨汁,忖想片刻之后,柳宗元始开动笔。
沙沙的运笔声中,一连串汉字出在现纸上。
写出来的虽是汉字,却非汉文,而是大和语。
是以汉字为发音符号的万叶假名。
“我想到的,就是这些了。”柳宗元将写好的纸张反转过来,递

给对面的空海和逸势。
空海和逸势凝神细看。
“喔——”“是这——”空海和逸势时同轻声叫了出来。
“空海,这可是件大事啊。”“嗯。”空海双眼炯炯发光,仔细端详柳宗元所写的文字。
“这上面的意思是什么?”柳宗元按捺不住,探⾝凑了去过。
“此处所说的,竟是杨贵妃将被带往倭国的事。”“什么?”柳宗元惊吓得屏住气息。
其內容记载如下:奉玄宗皇帝之命,倭国遣唐使安倍仲⿇吕,陪同太真殿下前往倭国。
【五】安倍仲⿇吕——十七岁时,仲⿇吕以留生学⾝份搭乘第八次遣唐使船⼊唐,时为公元七一七年。
彼时正当玄宗皇帝主政时代,也是宛如牡丹花灿烂绽放的大唐盛世。
仲⿇吕⼊唐后不久,先是自’称“朝臣仲満”而后改唐名为“朝衡”“朝”以古字书写,便成为“晁”昕以有时又署名“晁衡”
先前所记,关于李⽩所写的诗,即是用“晁”这个字。
此处旧事重提,仲⿇吕系安倍船守之子,七O一年生于倭国。
同一年,李⽩也诞生于唐土。正如空海和⽩乐天年龄相近,李⽩和仲⿇吕是同年出生的。
与仲⿇吕同行搭乘第八次遣唐使船的,尚有吉备真备、僧侣玄防等人。
⼊唐后,仲⿇吕先至培养官吏的学校——太学研读。其后,通过科举试考,及第成为进士。这位以当时人唐眼光来看是渺小极东岛国的倭人,来后出任舂宮坊司经局校书,随侍皇太子⾝边。
当时,大唐帝国具有上述那般的际国视野。无论汉人或倭人、胡人,要只才能出众,均能出任唐国重要官职。当时的科举制度,虽有贿赂、走后门的恶质歪风,却也具有擢拔人才的优点。
其后,仲⿇吕受玄宗任命为左拾遗,继之又为左补阙。左拾遗、左补阙的官衔,是以天子随从谏官⾝份,随时陪侍玄宗⾝旁,可以直接与皇上

谈。
安倍仲⿇吕以其才华和人品,深得玄宗宠爱。
对仲⿇吕而言,是这幸亦是不幸。
七三三年,多治比广成以第九次遣唐使⾝份⼊唐时,仲⿇吕曾上奏玄宗,恳求让己自随同遣唐使返回⽇本,但不被允许。玄宗反而拔擢他为卫尉少卿。是这从三品官,在外国人当中,仲⿇吕可说是晋升至最⾼官衔的一人。
七五二年,第十次遣唐使藤原清河⼊唐。七五三年准备返⽇时,仲⿇吕再度上书,向玄宗请愿返⽇。此次终于获得恩准,可以踏上归途了。
当时返⽇的一行人,唐僧鉴真也受邀随行,他打算埋骨⽇本。
彼时,仲⿇吕经已五十三岁。
经常往来的友人,也是大诗人的王维,此时曾为诗相赠。
此即有名的《送秘书晁监还⽇本国》:积⽔不可极,安知沧海东。
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
向国惟看⽇,归帆但信风。
鳌⾝映天黑,鱼眼

波红。
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
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五言律诗,以偶数句押韵。“积⽔”意指海上“沧海”则为神仙居住之岛所在的大海。
当时大唐国为以,神仙所居住的蓬莱国,就是⽇本国。
传说图画所描绘的蓬莱国,是驮负在沉浮于海面的巨⻳背上——“鳌⾝”意指巨⻳躯体。
当时王维年五十五岁。
回归⽇本国那天终于到来,仲⿇吕于船只出发前,曾昑咏那首有名的思乡和歌:这首和歌曾经汉译。
往昔的长安,也就是在现的西安,立有原文连同译文的刻碑。
碑文左侧是汉译诗文,右侧则刻有李⽩诗作。
汉译诗文如下:翘首望东天.神驰奈良边。
三笠山顶上.想又皎月圆。
然而,好不容易才启程出发,仲⿇吕却因海难而重返唐土。
如果再详探內情,当时出发的遣唐使船共有四艘。
清河与仲⿇吕搭乘第一艘,该船于七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一⽇平安抵达冲绳。其后,在航向奄美大岛途中遭遇暴风雨,船只竟漂流到今⽇越南。
是于,仲⿇吕再度回到长安,受命玄宗皇帝继续出仕。
安史之

爆发时,五十五岁的仲⿇吕,人在长安,随侍玄宗皇帝与杨贵妃。
叛

起于天宝十四年(七五五)。
一般认为,玄宗皇帝与杨贵妃逃离长安,走避蜀地时,安倍仲⿇吕当为随从人员之一。
前面已提过,玄宗逃往蜀地途中,途经马嵬驿时,随扈官兵谋反,玄宗不得不亲自下令赐死杨贵妃。
如果仲⿇吕与玄宗同行逃难,这些事他应该亲眼目睹。

事平息后,玄宗由蜀地返回长安,仲⿇吕出任左散骑常侍。
玄宗死后,肃宗上元年间,他远赴现今河內,出任镇南都护。
七六六年,镇南改名安南,仲⿇吕出任安南节度使。
翌年,他卸职返回长安。三年后的代宗大历五年元月,亦即七七。年,仲⿇吕病逝长安。享年六十九岁。
那时,玄宗、杨贵妃、李⽩皆已撒手⼊寰。
史书如此记载。
只不过——关于杨贵妃生死,后世留下众说纷纭的传闻。
传说最多是的,杨贵妃——杨⽟环这名女子并未死于马嵬驿,而是远遁至蓬莱国。
蓬莱国,指的就是⽇本国。这说法委实令人难以采信。不过,⽇本存有数处杨贵妃之墓却是不争的事实。
其一位于山口县向津具半岛,面临油⾕湾的二尊院內。
坟墓以石塔建造,塔形为五轮。
此坟墓由来如下:据说,死于马嵬驿的杨贵妃,实际上是替⾝,贵妃本人则平安抵达⽇本。
又据说,贵妃流亡⽇本的计划,主谋为玄宗最信任的宦官⾼力士,另一则是在马嵬驿主导叛

,对贵妃来说是敌方的陈玄礼。
⾼力士是奉玄宗之命,执行赐死杨贵妃的当事者;陈玄礼则以叛

主谋之⾝份,负责验尸。当时两人若密谋,保住贵妃

命,协助逃往远方,倒也不无可能。
换句话说,传言指称,马嵬驿造反主谋陈玄礼,因同情将死的杨贵妃而放她一条生路。
陈玄礼与⾼力士共谋,杀死侍女作为替⾝,好让杨贵妃逃离。
正因搭载杨贵妃尸首的轿子,为⾼力士所运送,且由陈玄礼勘验,密谋才得竟全功。不过,真相是否如此,便不得而知了。
另有一说,当时在幕后活动的人是安禄山。
史记书载,安禄lJJ比杨贵妃年长,却是杨贵妃养子,两人实际存有暖昧关系。
自玄宗的年龄观之,他必然无法満⾜年轻杨贵妃闺房之需。现实上,当时后宮众妃偷

男⾊之事,确曾发生。然而,即使杨贵妃与安禄山有这层关系,在当时那种状况下,

营救贵妃一命,乎似不太可能。
再回头来谈油⾕湾传说吧。
话说杨贵妃搭乘的大船,囤积不少食粮,自现今的海上附近出航⽇本。
据说,该船航行之后,东漂西

来到油⾕当地。
传说叛

敉平后,玄宗念念不忘杨贵妃,是于派遣方士东渡,赠予贵妃二尊佛像。杨贵妃也搞下金簪,托付方士回赠玄宗。己自则滞留⽇本直到驾命归天。
是这杨贵妃东渡油⾕的传说细节。
顺带一提,向津具半岛安佐地方,曾出土有柄细形铜剑。此一有柄铜剑,显示当地与唐士有所往来。此因,便被视为贵妃东渡的证物。不过,依笔者之见,这种证据分十薄弱。
总之,久津二尊院有一石塔,被视为杨贵妃之墓。塔形为五轮塔,据说是镰仓时代所建造。以石塔为中心,外有十五、六座的五轮塔相绕。据说,这些外围五轮塔是贵妃侍从的坟墓。
此外,京都泉涌寺也有一尊菩萨像。
此菩萨像被供奉在观音堂內,名为“杨贵妃观音”
先前已提及,书册记载,玄宗曾派遣方士搜寻杨贵妃,方士千里迢迢抵达蓬莱国,并将玄宗托付的二尊佛像寄存贵妃⾝边。

据另一说法,其中一尊就是泉涌寺的杨贵妃观音。
然而,泉涌寺的寺传记载,与此略有出⼊。
该尊菩萨头顶戴妃冠、单手持⽩花,是玄宗伤痛贵妃之死所造。
天正七年(一五七九),泉涌寺僧人湛海留学唐土(明国)将其携回。
《都名所图会》记载:观音堂之本尊圣观音,系玄宗皇帝与杨贵妃别离,临摹追忆贵妃形貌所作。补陀山之匾额同出此帝亲笔。
令人兴味十⾜是的,据说,这座泉涌寺为空海所创建。
《都名所图会》又记载:该寺为弘法大师开山立基,其后文德帝御宇齐衡三年,左大臣绪嗣公再建,成为天台宗,称名“仙游寺”意指此山为仙人云游之地也。
在热田神宮也有怪诞传闻。
据说,杨贵妃实为神宮祭神赏赐玄宗之物。
玄宗皇帝平定国中四百余州I之后.亟思出手拿下⽇本国。祭神得知此事,将倾国倾城的杨贵妃送进唐土,藉以紊国

世。
此因,当安史之

起,杨贵妃虽已遂愿而死得其所,其魂魄却飞返蓬莱国,隐⾝蛰居热田。
其后,平息叛

返回长安的玄宗,派遣方士杨通幽,寻觅杨贵妃魂魄栖息之所,后最打听到栖息于⽇本蓬莱山。
方士与贵妃魂魄相会后,返回唐土禀告玄宗,玄宗悲不可抑,病情加重而死——以上是传说內容。
传说梗概见诸《仙传拾遗》、《晓风书》。
奉秦始皇之命,走访蓬莱仙山,寻觅长生仙丹的徐福,也曾来到热田神宮。
《东海琼华集》记载,徐福曾说:“此处即为蓬莱宮。,,

据热田神宮寺志记载,杨贵妃坟冢原位于主殿西北,后移往清⽔社附近,最终因故将坟冢掩埋。
热田神宮另有一名为“舂敲门”的门扉。
朱鸟元年(六八六),该门建于本殿东侧,贞享三年(一六八六),因热田神宮整修而移往东参道,昭和二十年(一九四五)三月遭空袭烧毁。
当时于事前拆下的“舂敲门”匾额,幸免于难。而舂敲门实与杨贵妃别馆同名。
如上所述,⽇本各地,残存不少杨贵妃遗迹或遗物。
相同传说,也流传于国中。
据《杨贵妃传说故事》所载,杨贵妃有一侍女张氏,深受贵妃宠爱。
据说张氏自愿穿上贵妃服,替贵妃受死。
张氏舞艺精湛,貌似杨贵妃。曾与杨贵妃共舞,备受贵妃与玄宗皇帝疼爱。
由于敬爱玄宗皇帝、杨贵妃,她期盼有朝一⽇可以回报恩宠。
如此机会来了。安禄山之

兴起,安禄山部众攻⼊皇宮。
安禄山要挟将贵妃逐出宮并处死。当时,张氏愿替贵妃受死,她

⾝而出道说:“让我代贵妃娘娘受死吧!”说毕,张氏穿着杨贵妃之服,于安禄山面前受刑。
贵妃之墓所埋,正是张氏尸骸。
贵妃本人则一⾝民家打扮,先逃至四川,后搭船抵⽇。
当时⽇本天皇为女帝孝谦天皇。
以遣唐使⾝份滞唐的晁衡——也就是安倍仲⿇吕,为贵妃引见孝谦天皇。此事记载于上述之书。
据说,杨⽟环当时为证明己自是杨贵妃,曾在宮里舞了一阙“霓裳羽⾐曲”
这些传说为何流传至今?一大理由乃出自⽩乐天的《长恨歌》。
此故事背景发生于八O五年——当时⽩乐天的《长恨歌》尚未登场。
实际上,空海返⽇后的八。六年,此篇长诗才问世。
此一《长恨歌》內容,无疑是⽇本诸多传说的背景。
奉玄宗皇帝之命,寻觅杨贵妃香消⽟殒的魂魄,有一方士⼲里远至蓬莱宮,终于与贵妃相逢,此为长诗最脍炙人口的章节: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金合分钿。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乌,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贵妃摘下头上金簪,一分为二,其一托付方士返回长安面

玄宗。⽇本诸多杨贵妃的传闻,即以此诗发想编纂。
然虽⽇本书上记载,⽩乐天以此传说创作《长恨歌》,不过,相反说法乎似更具说服力。既然传说故事中触及《长恨歌》,即表示贵妃东渡⽇本的传说、创作于《长恨歌》之后当较为可信。
只不过——既为⽇本传说源头,那《长恨歌》的创作背景又出自何处呢?继续述说杨贵妃传说之前,在此可以提出的史实,是上皇玄宗返回长安之后,曾迁移杨贵妃之墓的事实。
们我先来看看史实,平凡社《世界大百科事典》有如下记载:玄宗返回长安,曾命人秘密改葬,但下葬所在不明。
央中公论社《世界之历史》第四卷(唐与印度)也曾提及杨贵妃之墓:七五七年岁末十二月,上皇玄宗撇下马嵬路边埋葬的贵妃,恋恋不舍重返长安。当时虽经劝谏,上皇仍悄悄令宦官改葬贵妃。贵妃丰満⽟体已成骸骨,唯有织锦香囊仍留原状。宦官将之携回,玄宗目睹贵妃随⾝香囊遗物,因思念而泪涌如决堤。
这些记载出处,皆以《旧唐书》中《杨贵妃传》或北宋司马光编纂的《资治通鉴》为本。
顿带一提,《旧唐书》中《杨贵妃传》,有如下记载:上皇密令中使改葬于他所,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
香囊,意指香包,袋內装有形形⾊⾊的香木碎片。
《杨贵妃传说故事》作者,对于改葬作了以下记载:“有没证据显示,已下葬的贵妃之墓,曾遭人挖掘再修复。有关贵妃葬于其他场所一事,为何不进一步详细为文?”实际上,《旧唐书》、《新唐书》都強调留下了香囊,对于遗骨是否仍在,几乎未曾触及。
是于⽇后才会出现,马嵬驿之墓乎似
是只“⾐冠冢”之说。
“正史并未清楚记载,或许为因贵妃尚未离开人间。”《杨贵妃传说故事》作者曾如此评论。
书上别处中也提及贵妃尸体,虽一度被埋葬了,但也可能为因战

而失踪。
据说奉命挖墓改葬的宦官们,不敢将实情禀告玄宗。
另有一说,一名士兵在重新处置贵妃尸体时,寻得贵妃遗留的只一鞋子,并将其携回家中,该鞋仍残余独特的香气。
此说法与国中道家尸解升天之际,只留⾐服及鞋子,躯体则自坟中消失之说,有共通之点。
总之,在大批记载有关杨贵妃之死的史实文献中,有不少文献主张杨贵妃在马嵬驿之后仍幸存,此事确实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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