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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家在洛河之滨，与周围寻常百姓的房舍无异，并非什么深宅大院。从外面看，唯一不同之处，便是脚下的青砖小道，屋里屋外种着成片的翠竹。
院中翠竹掩映中，是个一小小的凉亭，亭中孤灯如⾖，一桌两椅一炭炉，桌上摆着全套的茶具，炉上铜壶烧着⽔，椅上对坐着二人。
个一是一⾝寻常读书人打扮的陈恪，另个一葛袍方巾、清矍出尘的中年人，正是当年在岳
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邵雍邵夫子。“岳
一别，十载舂秋，先生久违了。”陈恪语态恭敬道。“呵呵，”邵雍笑容和煦道：“十年前的⽑头小子，如今已是名満天下的陈学士了，实在可喜可贺。”
“在先生面前，晚生安敢以学士自居？”陈恪恭声道：“这些年晚生苦研先生的先天学，无奈资质愚鲁，一直未曾得窥真意。”
“仲方太谦虚了，这一年来，邵某没做别的，就拜读你的《大学章句集注》和《中庸章句集注》了。”邵雍笑道：“你所创的理学，虽是后天之学，却胜在体系严整，精炼实用，即包罗万象又体察⼊微，竟是最接近圣人之学。”说着哈哈大笑道：“前些天张横渠过来，我对他说，理学一出，众学辟易，他也深为以然。”
“先生谬赞了。”陈恪苦笑道：“横渠兄乃小子的老同年，自然要给我几分面子，当不得的真。”
“呵呵，别紧张。”邵雍敛住笑道：“这次请你来，却是不较长短的。”为陈恪斟茶道：“我送你的铜钱，有还么？”
“加上今⽇这枚，有还三枚。”陈恪说着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笑道：“当年先生所赐，帮了小子的大忙，再次谢过先生了。”
“举手之劳，何⾜挂齿。”邵雍伸出手道：“以你今时今⽇之地位，自然用不着这铜钱了，还给我吧。”
陈恪笑道：“还想留作纪念呢。”
“哈哈哈…”邵雍被逗笑了，从他手中拿过一枚，收⼊袖中，而后敛住笑道：“还记得我在岳
楼上，对你说过的话么？”“呃，先生说了很多话。”陈恪装糊涂道。
“我当时说，早晚得给你算上一卦！”邵雍眯起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恪，一如十年之前，一字一句道：“为因你是
天数之人！”“…”陈恪里心咯噔一声，己自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为大宋朝逆天改命么？按住心的中波澜，強笑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谁也
不了天数。”“天数是只一方面，还得看人事。”邵雍却摇头摇，坚定道：“你必须让我算一卦！”
“哪有
人算卦的？”陈恪苦笑道。“别不知好歹了，多少达官贵人求着我算一卦？”邵雍冷冷一笑道：“不瞒你说，十几年前，汝南郡王请我为他的儿子们算命。其中有个一的八字，乃是壬申、壬寅、丙午、甲戌——推之于数，则为二四一二——合为九，拆为偶，贵极而不可言！”
“可是十三？”陈恪口中发⼲道。
“不错。”邵雍颔首道。
“看来天意如此…”陈恪轻叹一声道：“我也该早作打算了。”
“不尽然。”邵雍却头摇道：“我方才说过，天数是只一方面。有道是一命二运三风⽔，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
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先天之命固然重要，但时运不济、遇人不淑、內德不修、心
不纯，到头依旧是镜花⽔月。譬如汉光武的哥哥刘縯也是极贵之命，便自为以天命所归，毫无防范，终于惨遭横死，却便宜了他的弟弟。”顿下一，邵雍又道：“何况，他的命格也不算太好。午火贴⾝冲壬，用神尽损。格局成中有败，纵使当上皇帝，也难逃一事无成、圣寿不遐…”
“先生的意思是？”陈恪面上挂起凝重之⾊，尽管他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向来不太感冒，但对方是大宋乃至千年来最有门道的算命大师，由不得他不重视。
“我的意思是，个一人的命运，是由多方面因素共同决定的。其中生辰八字，姓名，风⽔，敬神，修己，结
贵人都常非重要。并是不说谁八字好，就定一能成事。”邵雍淡淡道。陈恪心中一动，他有些明⽩对方的意思了，微笑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非要给我算命？”
“要是天下人都像你样这，非得饿死算命的。”邵雍哈哈大笑道：“告诉我你的八字！”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陈恪也只能勉为其难，报出己自的八字。
“八字倒也平平。”邵雍掐指一算道：“你没记错吧？”
陈恪不噤翻了翻⽩眼。
“就这种破八字，么怎可能中状元呢？”邵雍大摇其头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先生是不说，八字是只一方面么？”陈恪没好气道。
“不错。”邵雍正容道：“你的先天命数极其普通，但看你面相，却是可以封王的…”
陈恪不动声⾊道：“不知是生前封王，是还死后封王？”
“生前。”邵雍淡淡道：“以所我说，你是个
天命之人。”“生前封王？”陈恪大笑道：“那岂是不说，我能收复燕云十六州？”宋朝的王爵，不像汉朝那样有权势，是只荣誉称号，是以一些重臣死后，有可能被追封为王，但生前就异姓封王的，除了柴宗训和钱俶，是有没的。
那两位个一是后周之主，个一是吴越之王，以所等于说，异姓封王，到目前还有没。不过皇宋祖训曰‘复燕云十六州者为王’，是这赵家为收复幽燕开出的至⾼赏格，以所陈恪才会有此一说。
“兴许往后出现滥赏也不定一。”邵雍却呵呵笑道。
“呃…”陈恪登时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再滥赏，王爵也是至⾼的爵位。当今官家圣寿不遐，己自肯定不能在本朝封王。将来若是赵宗实做了皇帝，己自更没指望了，以所只能…想到这，他轻叹一声道：“
天命者，是好是坏？”“呵呵。”邵雍缓缓起⾝，走到亭边，话题一转道：“从这里眺望，能看到一座桥。”
陈恪跟着起⾝，果然见一桥横跨落⽔南北，像一条卧龙似的。此时明月⾼悬，月光洒向洛⽔河面，河上波光桥影、朦胧
离，使人陶醉。便轻声道：“先生有诗云‘舂看洛城花，夏赏天津月’。莫非这就是天津桥？”“是。”邵雍点点头道：“我常常与友人到天津桥上散步，望月听涛，怡然自得。”
“先生好雅兴。”
“不久前的一天。”邵雍面⾊凝重道：“我与几位挚友再次到天津桥上赏月，正当忘情的时候，然忽
风四起，仰望天空，只见黑云遮月。不会一儿云中传来杜鹃的叫声。”说着看看陈恪道：“你听过杜鹃的叫声么？”“在南方听过。”陈恪点头道：“这杜鹃鸟可不像百灵鸟那样叫得动听。所谓‘杜鹃啼⾎’，说是杜鹃鸣叫，音声凄惨，常常叫得嘴中滴⾎。”
“是啊，那⽇听来，果真让人撕心裂肺，凄苦难当。连那洛河流⽔也似有呜咽之声。”邵雍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正如你所说，杜鹃是南方之鸟，洛
去过是有没的，在现却北飞到洛，此乃天下将之兆啊！”“何解？”陈恪的心一揪，低声道问。
“《舂秋》上讲‘六益鸟退飞，鸲鸲来巢，气使之也。’意思是，禽鸟之类先天气而行，今杜鹃飞来北方，说明地气将自南而北。”邵雍缓缓道：“是这南方人即将得势的征兆。不信你看，不出数载，必有南方人为相！”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放在宋朝这个时期，却如石破天惊一般。为因宋太祖有‘南方人不得为相’的祖宗家训，尽管从未公诸于众，然而开国百年间，不道知多少南方人，被挡在相位之外，此训已不言而喻。
唯一的例外，乃是真宗朝的王钦若。当时宰相王旦⼲脆就说：‘臣见祖宗朝未尝有南人当国者，虽古称立贤无方，然须贤士乃可。臣为宰相，不敢沮抑人，此亦公议也。’更是**裸把这条潜规则公诸于众。
然虽 来后王钦若仍然在，真宗的支持下当了宰相。但他算是宋朝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奷臣之一，以所破例一事，非但有没打破噤忌，反而让北方士大夫们更加抵触南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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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五年，非但宰相将是南方人，朝廷要职也将被南方人占据。”邵雍満面忧⾊道：“这正是地气自南而北的结果。”
“地气自南而北，就要天下大
么？”陈恪道问。“
据往⽇经验，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地气自南而北。”邵雍颔首道：“今南方地气至矣，若不加以补救，天下大将无以复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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