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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皱了皱眉
 非但知道,还是李旻酒桌上亲口告诉老夫的,但这事能认么?刘机狠乜了沈蓉一眼,随即捋须大笑,“呵呵,不想李子还有这等往事,不得夫人提醒,老夫险些迂腐行事,惭愧惭愧。”

 丁寿歪头看着刘机演戏,这老儿比李旻还早了六年登第,半辈子都在翰林院里供职,那些翰苑清成天没事干,不都在议论些文坛轶事么,才不信他没听过半点风声。刘机是打算糊涂装到底了。

 反正李旻如今在南京当官,你丁南山还能为这事专程跑去问一声,既然你拿周洪谟来举例子,那老夫就来个依样画葫芦。

 “既然文安公珠玉在前,老夫唯有萧规曹随,刘生,你且看墙上席舍图处可有空位,若还有空,便允你入内,若是无了,也是你运道不济,休怪…”

 刘机正拿腔拿调地说场面话,雪里梅突然口,“妾身适才在一旁看过了,尚有空位。”“咳咳,如此…芙华,用印吧,将人放了进去。”

 既有前例,又有本部堂官发话,沈蓉纵然心中不愿,还是与刘天和核对身份后,在他的正、草卷上分别盖印确认。手续终于办妥,刘天和百感集,对众人挨个长揖,“谢过诸位大人。”

 待到丁寿二人跟前,刘天和不顾周围人异样目光,双膝跪地,哽咽道:“二位恩人援手之德,学生没齿难忘。”

 “起来起来。”丁寿将人托起,笑道:“将你送进考场容易,但能否求到功名,还须你自己本事,尊驾不妨也效李东崖,去争一个状元公做…”刘天和感激涕零,“学生定当勉力而为!”事情既了。

 刘机与沈蓉各回贡院理事,丁寿也准备打道回府,不避嫌地在人前揽住娇躯,点着她的瑶鼻笑问:“平看不出,你还生了张巧嘴,又是如何晓得那些士林掌故?”

 “老爷莫非忘了奴家出身,行院里最不缺的便是缙绅士子,他们平里谈古论今,奴家耳濡目染的,怎么也灌了一耳朵,”雪里梅如今提及教坊,大大方方,不再菲薄自身,继续道:“只是那点《易经》,却是从玉姐姐处学的一知半解。也不知给大人丢人了没?”

 “嗯,不错,引经据典,难得的是对着礼部堂官不卑不亢,不愧是我丁寿的女人。”丁寿得意地在雪白下颌上勾了一指头。

 “大人…”雪里梅娇嗔一声,依偎在男人怀中。可怜贡院门前大批举子被喂了一肚子狗粮,一边排队就检,一边空自嗟呀。“北国佳丽果有过人之处,区区一个侍妾便才貌俱佳,这锦衣帅真是福不浅啊!”人群中一个举人啧啧称赞。

 “待我等功成名就,还愁不得红袖添香,兄岂不闻京师俗谚:”改个号,娶个小“!”另一名年轻士子对同伴嘻嘻笑道。那举人随即笑容暧昧,“怎么,你戴寅仲家有娇还嫌不足,登第后便急于学那些科场前辈易号娶妾?”

 青年呵呵笑道:“有何不可?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本就是人生乐事,何妨喜上加喜,多多益善。”身畔众人俱都哈哈大笑,却又一人躲在众人阴影中不声不响。

 “这位年兄,你以为…”见那人不言语,青年士子好奇相询,待看清对方面容时,失声惊呼:“兄台,你面色不佳,可是身体抱恙?!”杨慎铁青着脸,紧握的双拳中指甲都已陷入掌心皮内,鲜血渗出浑然不觉。

 只是死死盯着丁寿和雪里梅离去方向…***北镇抚司,正堂签押房。“有关西北刘宪挪用马价银一事,兵部议处其妄费数多,人虽病故狱中,仍罚米五百石,由其家人代赔,前三边总制都御史杨一清虽已致仕,仍罚米三百石,其余人等视其情由,重者罚米二百石,轻则百石…”

 “延绥宁夏各处仓库钱粮虚出多支、拖欠挪移等情,都御史杨一清等罚米三百石,致仕户部尚书韩文等各半之,佥都御史刘宪以病故,本罪罚米免之…”丁寿歪在椅子上,听着手下奏报昏昏睡。

 折腾一宿,丁寿本打算回府补个痛快觉,谁知还没过午,便被刘瑾遣人提溜了起来,让他速回衙理事,老太监的话他不敢不听,结果说来说去都是前番边储虚耗廷议处置的烂事。上司这等模样,于永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还要继续奏报下去。

 钱宁捧着手头案牍,一脸为难道:“卫帅,各地边储锦衣卫一直奉旨会勘,这廷议结论您看…”

 “就按照廷议和兵部的处置办吧,锦衣卫别无异议,只是那些罪臣罚米输边的事跟办一下,边储的亏空还等着他们填呢,”丁寿的脑袋,无打采道:“听这些倒霉鬼的事头疼,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有,有。”钱宁急声道:“钦天监进言:近夜观天象,荧惑久守文昌星不移,恐上天示警有祝融之祸…”“啊…欠!”丁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钱宁讨个没趣,讷讷不言。

 “文昌星是主文运功名的吧?”“大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正是如此。”于永抢在钱宁前面接口道。这马拍得见针,是个行家,钱宁斜睨于回回,一脸提防。

 “那就给贡院提个醒,让他们里边加些小心,准备好救火之物,几千名读书种子,别闹出什么祸事来,伤朝廷和万岁爷的脸面。”“大人思虑周祥,属下这便照办。”尽管中早有相同旨意传下,钱宁还是谄笑恭维了一声。

 “天色不早啦,今儿有什么乐子没有?”眼看窗外影斜昃,丁寿支着脑袋问道。于永堆笑上前道:“难得那些举子们都锁进了贡院,市面上清静许多,属下晚上松鹤楼作东,大人您务必赏光…”“松鹤楼就那么几个拿手菜,早便吃腻了,你喜欢自去吧。”丁寿兴味索然。

 于永悻悻退下,钱宁心中偷笑,于回回毕竟跟随大人时间短,不晓得咱卫帅心头所好,重重咳嗽一声,一脸猥琐地凑到丁寿跟前,“卫帅,卑职听说本司胡同那里新开了一家行院,里面的姑娘很是水灵,咱们今晚…嘿嘿…”

 “钱宁!”“大人您吩咐。”钱宁立时躬身。“你而今好歹也算个锦衣卫的堂上官了,怎么一提到这事就脸的下?”“大人,我…”钱宁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接口。

 “一边呆着去。”丁寿厌恶地挥手,行院里最漂亮的几个都在自己府上呢,没事去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庸脂俗粉作甚。看着灰头土脸的钱宁,于永心里乐开了花,大家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卫帅,标下看今天色不错,不如去南海子行猎,如何?”排在人群末的邵琪突然说道。太阳都快落山了。

 能打到鸟猎物,于永当即便要斥责这个不开眼的小百户,“你这主意…”“就这么办。”想起仁和那软绵绵的丰腴身子,丁寿登时来了精神。

 “咳咳咳…”于永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就着自家话头,匆忙改口,“你这主意端的不错。”得了上司嘉勉的邵琪微微垂首,边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金乌西坠,贡院科场内一片静谧。一行行鳞次栉比的仄号舍内,众举子奋笔疾书,所谓“号舍”只是宽三尺,深四尺的小隔间,为方便监督考生,朝向通道的一面完全敞开,止挂帘遮挡,号舍外除了游走不定的监试、巡绰等官,每间号舍外尚立着一名号军守卫,这些守号官军皆是各处军卫中选而出,且凡有当值过一届科场者,再不许选入。

 号军职责为维持考场纪律,止考生入场后喧哗、私自交谈、互相讲论,且考生每人一舍,为避免考生抄袭邻舍,考生号舍按所治本经不同相间入座,应试举人不得越舍互录,守军但有纵容者,各治以罪,考生入场后只能坐等题目到手,没成文两篇以上,连厕所都不许上。

 同时为免号军出声干扰考生,守军人人衔枚,内外俱静。杨慎手握管毫,阵阵心烦意,一整天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是马车内雪里梅的意媚态,便是贡院外丁寿的得意神情,这二人影像往复纠,如毒蛇般不住噬咬着他的内心,往日里文思泉涌,下笔有神,今却才思枯竭。

 直到未牌末,才堪堪完成首场的初稿草卷,又急匆匆将之誊至正卷上。忽地铜锣声大响,各处考官执事声音传来,“申时已到,各舍考生卷。”

 只听一排排号舍内摘下号板之声此起彼伏,举人考生们纷纷走出号房到受卷官处纳卷,监试、提调等帘外官们也开始巡视检查各舍境况。“大人,学生这篇文马上就可作完,只差最后一句收尾。”邻舍传来一个考生的哀求声。

 “申时初稿未完,清出贡院。”声音冷峻,不容质疑。“是。”号军应声遵命,立时有号板掀动及挣扎之声传出。“大人,大人,再给学生盏茶工夫即可,求求大人啦!”求告之人声嘶力竭,字字泣血。一声冷哼,“科举通例,岂因你而废。”杨慎心道不好,笔下立时加速,字迹难免有些潦草,正自奋笔疾书,光线忽然一暗,一个人影伫立身前。杨慎蓦然抬头,眼前人正是黎明前在贡院外与丁寿争执不休的会试提调官沈蓉。

 沈蓉面无表情地俯视杨慎及他手中试卷,森然问道:“题没作完?”杨慎匆忙起身,“不,学生已然完稿,只是正卷还未誊写完毕。”“还差几篇未誊?”沈蓉语气并未缓和。

 “一篇…半。”沈蓉“嗤”地一笑,“你倒是会掐褃节儿。”杨慎脸上一红,“学生惭愧。”沈蓉拿起板上试卷,一看卷上潦草字迹,不由皱了皱眉,随即目光又扫向卷首考生信息,“贯四川成都府新都县,曾祖枚、祖、父廷和…”

 沈蓉不动声地放下试卷,“按国朝科场成化二年例:至黄昏有誊真一篇或篇半未毕者,给与烛。”沈蓉向后吩咐了一声,身后杂役立时递了三蜡烛放在号板上,杨慎急忙道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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