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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譬如夫人现在
 皇上出钱办事,大家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于是乎“天恩浩”、“广洒甘”、“陛下仁恩厚德”等等歌功颂德之词天飞,天下士子同沐君恩的时候。原本对那位锦衣缇帅的成见也不免在潜移默化中略有改观。

 “银子!二爷的银子啊!”某人躲在房间中捂着口大叫的不和谐声音,恐怕是无人知晓了。***北镇抚司,诏狱。

 刑房内凄厉惨叫声萦绕不绝,赵府管家头上戴着一个绳箍,两旁各有一名锦衣卫分扯着绳索将之收紧,那管家只觉头疼裂,脑袋一圈好像有万把钢针在戳刺一般,头骨“咯咯”作响,脑仁儿几乎要炸开般痛苦哀嚎。

 “停一下。”杜星野打了个手势。行刑的锦衣卫收了力道,熟悉门道的还递了一个木桶放在他脚下,赵府管家扑过去抱着桶猛一通干呕。

 杜星野施施然走近,俯身体贴地帮着拍了拍后背,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道:“老弟运气不错,卫帅待了不能见血,好多手段使不上,只有先请你尝尝这道”猿猴戴冠“,接着咱们再试试这儿的”玉女登梯“。”

 赵府管家头晕目眩,还没缓不过劲儿来,抬眼又见锦衣卫捧了一副大枷向自己来,登时吓得面无人,“我招!我招啊!”***“哟,合着赵经和崔百里是这般勾搭一起的,姓赵的这家底豪横啊!”

 丁寿拿着管家供状抖了几下,一脸戏谑。“供状上说那姓赵的在濮州任上就贪得无厌,没少刮地皮,此番若非大人知几得早,这贼厮鸟在工部还不定贪墨多少工程银子呢!”杜星野阿谀陪笑道。

 丁寿怪眼一翻,“赵经是被崔百里所杀,与我有何关系?”“确是崔百里干的,属下信口胡吣,卫帅不要见怪。”

 杜星野急忙自己掌嘴。这老小子越来越适应官场身份了,丁寿“嗤”的一笑,再低头看看供状,往桌上一扔,“这供词不成…”***正趴在牢房里哼哼的赵府管家再度被提了出来。

 还没等明白过味儿来就被五花大绑到了木制刑架上,眼瞅着北司的刑讯高手们一脸狞笑地朝他近,管家心胆裂,哭嚎道:“小人真的什么都招了。句句是实啊!”杜星野着脸走了过来,“不想再遭一遍罪的话,就重新招份口供来!”***

 工部郎中赵经府门前白幡高挑,府门开,新搭起的灵棚前人来人往,内里哭得地动山摇,夹杂着和尚道士超度打醮的诵经声,哄哄嘈闹不堪。

 万氏这几很是难熬,本想四处求告为亡夫讨回公道,可这命案还未等掀起波澜,便一切尘埃落定,案情大白天下:赵经为护院崔百里所杀,丁寿现场缉贼,崔百里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等等,那锦衣帅摇身一变竟成了阖府恩人,合着他大闹赵府是为了赵经报仇来着?

 万氏心中有疑,自不肯罢休,不惜送上重礼,再度恳请王鏊为其主持公道,王守溪倒不负君子之名,念着师生一场,没趁机再盘剥于她,将她那份心意原封退回,并暗中告知:此案已是钦定,不要再生事端,留着钱财好生度吧。

 得了阁老忠告,万氏惊惧于丁寿手段之余,也息了上告的念头,夫俩成婚多年,赵经纵横花丛,平她也未少受冷落。

 为了那么个负心薄幸的家伙拼了身家性命,自己想想也觉不值,念在夫一场,身后事给他风光大办,尽了心意也就是了。

 不得不说赵经还有些运道,才刚升了官职,灵前一应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同年进士、工部僚友等亲朋故旧纷纷赶来吊唁,也算死后哀荣,可她一介女来送往多有不便,几下来,万氏忙得焦头烂额,身心瘁。

 这趁着间歇,万氏才倚着桌子小憩,又听府门前执事高声叫喝:“吊客到…”万氏轻轻叹口气,打点精神来在堂前准备答礼。“几不见,夫人憔悴许多。”来人没去上香,反直冲着未亡人而来。

 “丁大人?!”万氏定睛看清来人,不由一阵错愕。“难为夫人还记得在下。”丁寿笑逐颜开。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万氏暗咬银牙,不咸不淡道:“缇帅折节来祭,亡夫地下有知,定然含笑九泉。”

 “哦?没想丁某在赵郎中眼里如此之重,真是受宠若惊。”丁寿好像没听出万氏讥讽之意,顺势道:“既如此,夫人何不引领丁某去往赵大人停灵之所瞻仰遗容,也算告慰地下英灵。”丁寿打蛇随上,反教万氏无从拒绝,正好她心中有事,既然你这厮都不怕心虚撞鬼,那咱们就在亡人面前谈吧。

 将人引到停灵之室,赵经一身敛服,安置在木架子上,按制要停灵七,为防尸体腐坏,周围堆着冰块,亡者脸上还覆着一张轻薄白绢,让有心观摩赵经死相的丁寿很是失望。

 见丁寿跃跃试,大有要将那块绢布揭开一睹真容之势,万氏急忙阻止,“大金吾前以身犯险,妾身多有冒犯之处,万望海涵。”

 “无妨,丁某没往心里去。”丁寿眼瞅着那张白绢,连脸都没回。这人怎么还跟死人较上劲了,万氏腹诽不已,“那夜敝府管事被大人传去协同办案,如今案情告白,不知可否见释?”

 “谁?”丁寿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经万氏提醒,才一脸恍然,“夫人对一个下人还念念不忘,真是悯恤体贴啊。”

 “那奴才随侍亡夫多年,府中大事小情多是他在料理,如今持殡仪,正是用人之时,妾身一介女,力不能支,求大人体谅。”“原来是亲信老仆,难怪知晓如许内情。”

 丁寿拍拍手,从袖中取出一纸供状,“夫人请看。”万氏狐疑接过,匆匆一览霎时芳容失

 “崔犯藏身赵府,原以为赵郎中无心之过,不知者不罪,没成想却是这般相识,这知情藏匿,纵然照比人犯减罪一等…那崔百里都犯了什么事,夫人您都看见了吧?”

 玉手颤抖着翻看着崔百里的累累罪行,万氏面色惨白,崔百里是如何投入赵经门下她略知一二。不过以为是一寻常盗贼,没想却是积案如山的穷凶恶匪,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拙夫属实不知那崔百里如此恶行,否则断…断然不会…收留。”万氏期期艾艾,再无平时镇静。

 “丁某也愿相信夫人,况且一死百了,赵郎中人都殁了,再纠这些也无必要。”丁寿转视木上的尸身,展现出一副慈悲心肠。

 万氏长松口气,适才惊出她一身冷汗,“谢过大人。”丁寿扭过头来,见万氏额间虚汗,微微一笑,“崔百里的事本官可以不去计较,但赵大人知濮州时刮地三尺,这贪墨之罪又该如何呢?”

 “大…大人?”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万氏如何经得起丁寿这般猫抓耗子似的捉弄,两腿一软,瘫坐在地,颤声道:“可否念在拙夫已死的份上,法外施恩?”

 “未知夫人可曾听闻,赵郎中昔日同僚姜荣侵匠料银,惊死家中,最终贻害家小,非但家产充公,女还要没入教坊…”丁寿瞥了一眼赵经尸身,恻恻笑道:“以赵经贪墨之数,这般处置是否还嫌轻了些?”

 丁寿每说一句,万氏便抖一下,待说到此处已是抖若筛糠,不避嫌地扑到丁寿脚下,抱着他大腿仰面哭求道:“求大人开恩,放过阖府人等吧!”丁寿乜眼俯视,在灵前长明灯的映照下,只见玉容间珠泪点点,真个我见犹怜。

 “夫人不必如此,丁某也非铁石心肠,网开一面,未为不可。”丁寿从另一袖中又取出一张供纸,丢与万氏,还是那管家的供词。

 只是与前番大相径庭,绝口不提赵经濮州任上贪渎之事,只说崔百里以护院之名投靠赵府,赵经爱其武艺,不知内情才收纳府中。两份供状,显是有备而来,万氏定定心神,起身擦去泪痕道:“大人要妾身做些什么?”

 “与聪明人讲话属实痛快。”丁寿笑着打了个响指,“赵经骗来那个窦家姑娘做小妾,如今人也死了,你这当家主母的,总该还人家一个自由身吧?”果然是那死鬼好招来的祸事!万氏心中暗骂,点头道:“那是自然,妾身这便出具文书。”

 “大开库藏,任由崔百里自取…”丁寿掸了掸第一份供状,啧啧叹道:“看来府中金银真是多得无处放啊,丁某自问易地而处,可做不得尊夫这般潇洒气度。”

 千里做官只为财,如今也唯有破财消灾了,万氏深口气,“大人说个数目,妾身自当奉上。”

 “瞧瞧,将丁某人想得跟卖法贪赃的一样,丁某虽没有赵郎中那么大的手笔,但十几二十万的银子还不看在眼里。”丁寿连连摇头,对被人误解很是伤心。

 万氏一怔,难不成自己竟想错了?又听丁寿道:“况且授人以柄的傻事,丁某才不会去干。”万氏强怒火,“请缇帅明示。”“夫人迁来帝都不久,可曾听过四通钱庄?”万氏点头,京中权要谁不知那是丁府产业。

 “那便好办了,回头夫人去往那四通钱庄柜上存个一百万两银子…”“一百万两!?”万氏嗔目怒视。丁寿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啊,丁某看不上一二十万,那一百万两就差不多了。”

 “大人是要妾身倾家产么?”万氏切齿言道。“那岂不更好?”丁寿耸肩笑道,“银子这东西,你有的少了。

 就拼命琢磨想多捞些,比如赵郎中这样的。倘有的多了,就成天劳神费心着怎么守住,看谁都像是惦记自家银子的贼,譬如夫人现在,反不如一贫如洗落个轻省,踏踏实实睡安稳觉,我这也是为夫人着想…”万氏冷哼一声。

 丁寿负手围着万氏踱步,悠悠道:“况且情况也没夫人说得那么严重,府上可还有位知内情的在诏狱中躺着呢,夫人的身家丁某还是略知一二的。”万氏心头一跳,看来是隐瞒不住,“我…我没那许多现银。”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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