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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若行旧规矩
 孟云房说:“那当然闹起来,官司让派出所去判了,这一片居民为此反映到市长那里,说再不解决这里居民住房困难,那丢西京人的事就还要多呀!这不,现在不是到处改造低洼区吗?!”

 众人说,“这故事有意思,你可以不喝酒了。”李洪文说:“老孟说啥都离不开,我说个唐宛儿能听的。我是老西京户,七姑八姨的亲戚多啦。现在社会上兴各种网。有山头网,集团网,同学网,乡网,秘书网,什么网都顶用的,就这亲戚网事不中。

 而且趋势是农村包围城市。城里的大小领导干部都是从乡下奋斗了上来的,老西京户却几乎没人在哪个单位负个责儿的。

 我家十八户亲戚共有儿女三十六个,一半倒去了外县调不回城,剩下的又尽是低层人士,孩子入个托儿所也没个后门能靠了他们。

 可逢年过节,还得去送他们的礼。今年节,我买了一盒点心。老婆说,亲戚这么多,一盒给谁送?我说我有办法。大年初一早晨,我把这盒点心送了我舅。下午我大嫂让孩子就给我送一盒点心。我又去送了二姨。

 如此人送来我再去送人,一个大年里走马灯似的,吃不好,睡不好。走亲戚是待差事,放下点心就走、到了初八已上班了,晚上我的‘一挑子’来了送我点心,他是最后一个亲戚,点心放下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我回家一看,这点心盒这么的,上边是有个三元三角五的数字的,那是我买时记下的价钱,他竟又送回来!有意思吧,这可是报告文学。”

 众人说:“有点意思,也没意思,你得喝酒了!”李洪文把酒喝了,说:“这还没意思?好,我认了,瞧你们怎么说!”轮到戴尚田,戴尚田说:“我不会说的,我喝酒吧。”

 庄之蝶说,“你搞书评,看问题自比我们高的,你得说一段。”戴尚田说:“我单位没房,我老婆在银行,我住房是她的家属。

 这楼房太高,要爬十层,我常常是上气不接下气爬到十层上了,一摸钥匙、才记起车子忘了上锁,而钥匙还在自行车锁孔儿。补充一下,我家门钥匙是和自行车钥匙拴在一起。”大家还在听着,他却不说了。问:“说呀!”

 他说:“完了。”唐宛儿说:“这不行的。你再来一个!”戴尚田就说:“我常想,西京城里这么多人,可我经常打交道的不外乎四五个。

 在家里我是父母的儿子,是老婆的丈夫,是儿子的父亲。在外是你们的朋友,是单位的职工。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真正的属于我的只是我的名字,可是,名字是我的,我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都是别人在叫。”孟云房说。

 “你喝酒吧,这哪儿是故事?”庄之蝶说:“他说我心里也酸酸的,不能惩他。大海,到你了。”苟大海说:。我这不算故事,也不敢证实真实,是听说的。现在市面上假冒商品多,我只说领导不受其害的。

 但上一礼礼拜天,我姐姐给我说,西京市一位老领导宴请几个老战友,为了显示威风,他没在家请客,到一家高级宾馆摆酒席、要喝茅台,宾馆经理就取出茅台来,一尝,是假的。

 又取了一瓶,一尝还是假的。连取了三瓶都是假的,经理脸上不是了颜色。这位老领导就说了:你这高级宾馆是怎么搞的?让秘书到他家取酒去。

 秘书去他家拿了一瓶茅台,打开每人一杯,不仅是假的,根本装的不是酒,是自来水。“孟云房说:”这一定是谁贿赂他的,送那么好的酒,谁送得起?可不送又办不了事。赵京五说他就这么干过。大海说的这事人人都知道,也想得来。今这酒却是真的,你得喝了。

 “苟大海红着脸说:”我声明不是故事,只给大家提供个写作细节的。“把酒还是喝了,李洪文也说:”我刚才说的大家不满意,但总有闪光的内涵。

 我还得声明,我已经在一篇文章中用过了,之蝶你就不要用,你用了,名气大,是你抄袭了我的,读者反倒会说是我抄袭了你。

 “庄之蝶说:”我还真没看上呢。我说一个,刚才在清虚庵我去上厕所,一过去,人那么多,蹲坑全占了,旁边还有等候的。有一个蹲坑的就给我笑,我想,这是谁呀,也是文学爱好者?

 或者听过我的报告?在书上看过我的照片?就走过去,那人却没有理,原来他是拉大便用劲,一用劲脸上就好像是笑了,“大家哄地笑了一片,唐宛儿说。”你这是在骂我们了,让我们一笑,我们就都是在大便了!

 可你也在作践你自己哩,一个大作家说这笑话?!“庄之蝶说:”自我作践着好。世上这事儿是,要想别人不难堪,也想自己不尴尬,最好的办好法就是自我作践,一声乐就完了,以前照相时。

 为了让照相人笑,总是要让说‘茄’,在后照相,不如就说:“努屎‘!这细节怎么样,这是专利,谁也不许用啊!”孟云房说:“那不行,今讲的,谁都可以用。

 沙龙嘛,就是要互通信息,启发灵感,促进创作嘛!”唐宛儿就说:“我现在知道怎么当作家了!

 原来文章就是这么你用我的、我用你的,一个玻璃缸的水养一群鱼,你吐了我吃,我吐了你吃,这水成了臭水,鱼也成了臭鱼!”一句话说得大家都闷不作声起来。

 孟云房笑了笑,说:“唐宛儿厉害,把我们这些人身上的作家皮一下子全剥了!所以我主张想办法突破,原本要叫慧明来这里讲讲禅的,她现在忙,以后再说。

 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以讲讲气功方面的知识,那《邵子种数》…”庄之蝶说:“老孟,别讲你那神数,唐宛儿不是作家编辑。

 但她的感觉比咱们在座的都好,她又是局外人,看咱们比咱们自己看得清,你让她多说说。”唐宛儿说:“我还那么有能耐?”孟云房说。

 “你是要说的。你说了,咱该吃饭了哩。”唐宛儿就说:“要听素的还是要听荤的?”李洪文说:“你还这么多?听荤的!”唐宛儿看看大家,噗地笑了,说:“一说讲荤的,瞧你们多来气神儿!

 可惜我讲不了荤的。我是从小地方来的,大城市知道不多,却听了一段词儿,我唱唱怎么样?”庄之蝶说:“好!”

 唐宛儿就唱了: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人民吼秦腔。捞一碗长面喜气洋洋。没调辣子嘟嘟嚷嚷。唱毕,众人齐鼓掌,说:“这就是陕西人,更是西京人画像嘛!唐宛儿,你哪儿听到的?!”

 庄之蝶就端了酒盅说:“今最有意思的不是咱们这些文人,倒让唐宛儿高咱一着,词儿好,唱得也好。我提议不惩她酒,还要奖她三盅,然后谁还要喝,把酒带上,我请大家去吃浆水面!”

 大伙就站起,要唐宛儿喝,唐宛儿面春风,笑个不止,喝了一盅,却说下来二盅喝不了的,庄老师你代喝二盅,咱们碰个响儿吧。庄之蝶就端了酒瓶与她的盅儿碰了一下,唐宛儿先仰脖喝了,脸更若桃花。

 牛月清跑了几趟副食商场,大包小包的东西了冰柜,算算期还早,再不敢买那水产的鱼虾,往街上为庄之蝶买那红衬衣红衬

 女人心细,先去南大街百货大楼上选了半,选不中。又往城隍庙商场来。城隍庙是宋时的建筑,庙门还在,进去却改造成一条愈走愈凹下去的小街道。

 街道两边相对着又向里斜着是小巷,巷的门面对门面,活呈现着一个偌大的像化了汁水只剩下脉络网的柳叶儿。

 这些门面里,一个店铺专售一样货品,全是些针头、线脑、扣子、系带、小脚鞋、毡礼帽、麻将、痰盂、便盆等七八糟的小么杂碎。

 近年里又开设了六条巷,都是出售市民有旧风俗用品的店铺,如寒食节给亡灵上供的蜡烛、焚烧的草纸,婚事闹房要挂红果的三尺红丝绳,婴儿的裹被,死了人孝子贤孙头扎的孝巾,中年人生日逢凶化吉的红衣红带,四月八东城区过会蒸枣糕用的竹笼,烙饼按花纹的木模,老太太穿的小脚雨鞋,带琉璃泡儿的黑绒发罩,西城区腊月节要用木炭火烘偎稠酒的空心细大肚铁皮壶。

 牛月清在那店铺里挑红衣红,又问有没有纯棉布做的,有没有在背心处印有“佛”字的,然后就嫌这件针脚太,那件合不牢,亏得售货员软脾气儿,倒是她看着柜台都是翻抖开的衣,说句:“我是挑皇帝登基的龙袍哩!”自己也把自己逗笑了。

 ***出得巷子,到了小街。不想面撞着龚靖元。龚靖元胖得肚子腆起来,一见面就啼啼地笑,说:“妹子你咋这么年轻?身子还是姑娘家的身子,叫人怎么不恨我那兄弟!你要快些难看哩,这样我心里才平衡啊!”

 就啪啪地用手拍自己肚皮,叫苦走不到人前去了,牛月清也拿手去拍了那肚皮,说道人到这个年岁有个小肚子才有魅力的,乐得龚靖元直叫那我就不悲观了!两人寒暄说笑,龚靖元就看见了她拿的红衣红,又作践还要消啊,穿这么的衣服?

 牛月清说:“碰上了就好,也用不着给你去上门通知。你兄弟星期三生日,要你过来热闹的。”龚靖元说:“吓!这是好事儿,到时候我带副麻将去,哥儿兄弟玩上一天一夜的!

 你没叫了那阮老板,让他来时带几个戏子娃吗?要闹就闹大些,要不要我领个厨师,不管哪个宾馆我一句话保准去的!”牛月清说:“什么也不用领,来了什么也不要拿,只带一张嘴就是,若行旧规矩,我就要恼了!

 要玩麻将你就携上,我家可没一副好的。”龚靖元说:“你猜我来干啥的,就是买副好麻将的。”两人又说了一阵笑话,分了手。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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