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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向巴延脸掷来
 篾尔干主意打定,就拱手对巴延说道:“咱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晓得两位可以允许吗?”巴延和都忽一齐躬身答道:“村长的吩咐自当听从,决不敢有违。”篾尔干大喜道:“那是承你们二位的推重了。”

 说着就顺手取过那面卷着的尖角杏黄旗,递给巴延道:“俺自掌这旗儿到现在,算起来足足已四十多年了。

 在那个时候,俺还是中年哩。如今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叫做人老珠黄,却虚拥着村长的头衔,自己想想毫无建树,真是惭愧!俺总想卸肩,但一时找不到能干的人材。

 目下有二位在这里,可称得是少年英雄,又是乞颜的后裔,理应出任艰巨,那是天赐给族人们的总特,机会万万不可错过!”篾尔干说罢,又从身边掏出一颗印儿,连同旗子一并授给巴延兄弟。

 巴延兄弟俩不觉吃了一惊,一齐推辞道:“村长秋虽高,精神却很健旺,我们后辈叨教的地方正多,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我们兄弟俩断断不敢领受的。”巴延兄弟俩说毕,只低头躬身,再也不肯接那旗印。

 篾尔干见巴延和都忽都不肯答应,便重复说道:“二位不要误会了,这是俺一片的真诚。倘二位担任村长的职司,俺能卸去只肩,将来一副老骨头得终天年,便是二位的恩典了。”

 篾尔干陈辞虽具恳挚,奈巴延弟兄俩只是不答应。篾尔干知道苦劝无益,就回过身去,向阿兰姑娘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阿兰姑娘微笑点头,又回眸对着蓖延嫣然一笑,真所谓“一笑百媚生”

 得巴延浑身无主,几乎要软瘫下去,却眼睁睁地望着阿兰姑娘走向帐篷里去了,巴延待瞧不见了她的影儿,才如梦初醒过来。美人虽去,那余香犹在,那一阵阵的兰麝香味儿,望着巴延的鼻管里直钻入去,似乎美人立在他身旁一般。

 再仔细一留神,香味是那枝铜鞭上发出来的。这是方才阿兰姑娘曾拿过那枝鞭,因此染上了香气。巴延暗自笑道:我那枝鞭倒好福啊!想着,不觉又呆呆地怔了过去。

 不料帐篷里一阵的呜鸣号角声,却把巴延惊醒了,但见那些壮丁,又齐齐地整起队伍来,在村外的族人也纷纷地归来了。

 原来蒙古的民族,除却充丁卒的,余下的民众平时都在村外游牧或打猎。一遇到有事,只须村长一声号召,他们就立刻回来齐集了听令。今天闻得号召的角声,晓得村里有紧急事儿,不一刻的工夫,已都麇集在草场上了。

 篾尔干立起身来,先拿白旗挥了一转,这是叫大众肃静的暗号。果然草场上的人虽众多,却连咳嗽声音也没有了。

 篾尔干才收起白旗,一手抚着颔下的银髯,高声对大众说道:“俺今天邀列位聚会,可知道俺是什么意思?”众人听了。

 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却回答不出来,篾尔干便继续说道:“俺因为年力俱衰,不愿再担任村长的重任,现在要想告休了。”

 众人见说,齐声答道:“村长去了,叫我们无依无靠的怎样呢?”篾尔干笑道:列位不要急,等俺慢慢地讲来。

 须知‘天下没有无散的筵席’,俺岂能永生在世上呢?这个职缺早晚要让人的,不如趁列位齐集的当儿,俺把村长让了别人吧!”篾尔干才说完,众人又齐声问道:“新村长是谁呀?”

 篾尔干见问,就回头吩咐小卒把巴延拥了过来,篾尔干指着巴延向众人说道:“这便是新村长,而且才智武艺要胜过俺十倍,你们拥戴他做了总特,后自有无限的幸福!”篾尔干说着。

 又将都忽一手拉过来,也拥在众人面前:“这是新村长的兄弟都忽,也就是你们的副总特。”众人齐应道:“老总特的话,想是不差的。咱们快来谒见新总特吧!”

 这句话才说毕,早听得一声吆喝,那许粪的族人和几百个兵丁,便是齐齐地下了半跪礼。这个礼节是蒙古人最隆重的。他们往常朋友相见,不过握握手罢了,倘逢到了什么喜庆的事,就是递哈达算是最客气了,至于半跪礼呢,叫作打千,非谒见王公大臣不肯行那半跪礼的,独对于总特却十分信仰。

 总特是蒙古人统领之意,他们和乞颜一样的尊重。乞颜就是开辟蒙古的鼻祖,所以他们格外信奉。

 蒙人家家供着一座神位,犹如回教的摩罕默德一般,当下,巴延给篾尔干这样的一摆布,得他无可推辞,只好勉强承担下来。

 这里由篾尔干了旗印,巴延便向众人鼓励了一番,自己又说了几句谦逊的话,就传令散队。

 篾尔干备了一席酒,请那巴延兄弟俩,算是庆贺新村长。席间,由篾尔干叫阿兰姑娘出来,一同饮酒。那巴延本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坐对佳丽,更添豪兴。

 阿兰姑娘是不会饮酒的,三杯之后已是面泛桃花,一双秋水也似的眼睛只向巴延直,原来阿兰姑娘,今年芳龄正当十九岁,还不曾有婆家哩。她是自幼便没了母亲,篾尔干因只有一个爱女,不愿把阿兰姑娘嫁出去。

 阿兰姑娘也常常顾影自怜,誓非年貌相等的少年不嫁。篾尔干几次要替她赘婿,都被她从中梗阻,但是,蒙古的地方,美人果然很少,要拣那俊俏的男子更不易得了,以是直延挨到如今。

 现在见了巴延少年英雄,又兼他目秀眉清,脸若傅粉,在蒙古人中真可算得首屈一指了,阿兰姑娘遇到巴延这样的美貌郎君,怎不教她芳心如醉呢?其时巴延和阿兰姑娘二人在席上眉目传情,两心相印,只碍着篾尔干和都忽两个人,不然他们一对旷夫怨女,早就要情不自了。

 篾尔干却毫不觉察,自顾他一杯杯地吃着,都忽坐在一边也不饮酒,只是默默地瞧着巴延和阿兰姑娘那鬼戏,心上兀是暗暗好笑哩。待到酒阑席散,已是红斜西。篾尔干吃得酩酊大醉,由阿兰姑娘扶持他起身,巴延和都忽也告辞出来。

 小卒已牵过马来,巴延一头上马,回顾阿兰姑娘正扶着她的父亲一步一挨地走入帐篷里去,可是她那双勾人魂魄的秋波,依然盈盈地望着巴延,那个巴延得走不远了。

 身虽骑在马上,那匹马是有名的良驹,一骑到人,便沫竖鬃,拿嚼环咬得嘎嘎作响,只是要向前奔驰。巴延却奋力勒住了缰绳,那马要行不能,便团团打起转来了。

 巴延给马转得头昏,又是酒后,几乎堕下马来。还亏是都忽在旁催促道:“哥哥走吧!咱们回去还有事哩。”

 巴延被都忽一说,方才醒悟过来,这时阿兰姑娘已走进帐篷里去了,自有许多的族人和壮丁,来恭送新村长。

 巴延对他们略点一点头,把缰绳一放,那马奋开四蹄,如飞一般地往罕儿山奔去。不一刻,到了自己的帐篷,自有小兵出来带住了马,巴延和都忽下了骑,先到里面休息一回。

 巴延拿猎装卸去,换了便服去躺在藤椅上,呆呆地一个人在那里发怔。过了一会都忽走过来说道:“哥哥怎么把猎装去了,咱们不是还要去打猎吗?”

 巴延平时听得打猎是最高兴的,今天却淡淡地答道:“我刚才多吃了几杯酒,身上很觉不舒服,打算不出去了,你就一个人去吧。”都忽心里明白,不便多说,只得独自一人带了弓箭和械,匆匆地走了。

 巴延待都忽走后,看看天色晚了下来,便慢慢地踱出帐篷去,只见一轮皓月已高悬在天空,照得那长的碧水如明镜一般。

 再看那田野里也是静悄悄的,只有那山谷中的猿啼,顺风一声声地吹来,巴延不觉得长叹一声,想自己正在青年,却已做到了一村的总特,百事都称了心,只少了个美人做陪伴了。

 又想到间篾尔干的女儿阿兰姑娘,那是多么的美啊!倘能娶得这样一个美人儿做室,也不枉一生了,巴延一头想着,脚底下却信步往前走去。

 他因有事在心,不分方向,只顾往前直走。看看到一个所在,但见绿树浓,野花遍地,微风拂处,一阵阵的花香扑鼻,令人郁都消。巴延那时酒也醒了,襟异常畅快,便赞到:“好一个去处!

 俺巴延生长此处,倒不曾知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真可算得是世外桃源了!”巴延正在赞叹,忽一眼瞧见花丛里一个黑影一闪。巴延疑是歹人,忙拔出佩刀,一步步挨将拢去,只听得噗哧一笑。巴延仔细看时,只见花枝下立着一个玉立亭亭的美人儿。

 那美人不是别个,正是间席上一同饮酒的阿兰姑娘,这一来,喜得个巴延如天上掉下一件宝贝来,不由得眉开眼笑地说道:“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阿兰姑娘见问,把粉颈一歪,轻轻地笑答道:“这个地方难道就只许你来的吗?”

 这一句话,倒将巴延问住了,得无可回言。怔了好半天,才搭讪着说道:“这里的景多么好啊!”

 阿兰姑娘笑道:“咱也是爱这里的景致好,所以常常来玩的。你怎么也会到这儿来?”巴延伸手指着月亮说道:“俺因为贪看月才错走到此,不期五巧不巧地会逢到了姑娘。

 今天明月美人,碰到了一起,俺巴延也算得三生有幸了!”阿兰姑娘晓得巴延这话是调侃自己,便斜睨着秋波,抓了几瓣花叶,向巴延的脸掷来,一手把罗巾掩着樱,盈盈地一笑,那花瓣却落了巴延一身。

 巴延本早已神魂飘,怎经得阿兰姑娘一笑,便情不自起来,一伸手捉住阿兰姑娘的粉臂。阿兰姑娘已笑得如风吹的花枝,身体歪来倒去的不由自主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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