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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税赋这般重
 这一天上,连饭也不吃一点,到了晚上,悄悄地偷了大雄宝殿上的大香炉,一口气走出村口。奔了大半夜,看看天色已渐渐地发白了,他一路狂奔着,又负着一只大香炉,身体自然有些困倦起来。

 瞧见路旁一个土地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进祠中,便在神座下一倒身,竟呼呼地睡着了。

 待到惊醒过来,手和脚已给绳子捆住了,忙睁眼看时,正是皇觉寺里的几个知客和尚,他们一面把元璋绑了,一头说道:“他既偷了寺里的东西,应该要当贼办的,我们把他送到官里去吧?”说着由两个知客和尚,将元璋抬着。

 望大路上便走。那路上看热闹的人,却围了一大群,说这样一个少年做贼,真有些儿可惜。元璋只是一言不发,心上是十分地着急,正在无可奈何的当儿,只听得后面有人赶着叫喊,那几个知客和尚回头看时,原来是寺里的主持悟心。那悟心跑到面前,忙叫放了元璋,几个知客和尚不敢违拗,只得把元璋释放。

 悟心吩咐他们,把那只香炉抬回去,一头对元璋说道:“你要到哪里去,没有盘费的,也可以和我说明,为什么偷窃我的物件?况这香炉,还是五代时所遗,又是公家的东西,倘村里查起来,叫我怎样应付呢?”

 元璋听着只是低头不作声。悟心便从衣袋里取出几钱银子来,递给元璋道:“你且拿去做盘川吧!”元璋这时又惭愧又懊悔,要待不接他的,自己又身没半文,一钱死英雄汉,没奈何,只得老脸接过银子,向悟心谢了一声,回身便走。

 他匆匆忙忙地到了扬州盱眙,便去寻他的表姐丈李祯。及至寻到了李祯家里,李祯却出门去了。

 他表姐孙氏,见了元璋,问起家中情形,知道是来投奔她的,就对元璋说道:“我们这里,也连岁荒年,米珠薪桂,怎样可以容留你呢?我看你还是到舅父郭光卿那里去吧!”

 元璋见说,便问舅父现在哪里,孙氏答道:“舅父如今在滁州,他又没有儿女,你去是一定很喜欢的。”

 元璋点点头。这天的晚上,就在他表姐的家里歇宿。第二天早上,孙氏又略略给了些川资,元璋别了孙氏,取路望滁州迸发。

 不到了滁州,打听他舅父的住处。那郭光卿在滁州,做着盐贩生涯,手下也有一二千个帮手,滁州地方很有些名气。所以元璋一问便着,光卿见了元璋,果然大喜,便把他留在家中。

 偏偏朱元璋的厄运未去,光卿时常在外,元璋住在家里,一家的大小,没一人瞧得他入眼,尤其是光卿的堂房侄子,见元璋来了,深怕光卿收他做了螟蛉,分派他的家产,因越发当元璋是眼中钉了,有时到了吃饭的时候,和婢仆们商议好了不许元璋吃喝,元璋便天天挨着饥饿。

 亏了他还有一个救星,就是郭光卿的养女马秀英。他见元璋很是可怜,便暗中偷点饼饵给他充饥。

 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元璋勉强挨着,但他的心上,很是感激马秀英。秀英在光卿家里也不是个得宠的人,那光卿的子李氏,又十二分地悍恶,婢仆们有些儿过处,就取皮鞭来责打,有时打得那当小鬟的女孩子们,似杀猪般叫起来。

 虽是皮破绽,鲜血淋漓,李氏竟半点也没有怜惜之心,她那家法的严厉,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秀英在没人的时候,便和元璋诉说着苦处,两人竟是同病相怜了。

 有一天的晚上,秀英因元璋不曾有晚饭吃,却悄悄地偷烘了几个饼儿,去送给元璋,不料正和李氏撞见,秀英心慌,忙拿烘饼向怀里一

 可是那饼是烘得滚热的,又是初秋的天气,放在怀里,怎么不痛呢?把秀英灼得“哎呀”地直叫起来,要知秀英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秀英拿着烧饼,正待去递给朱元璋吃时,不提防才走出内厅,恰恰和光卿的子李氏撞见,秀英心里一着急,忙把饼望怀里一揣,那饼本来是炙得热热的,一到怀中竟和贴在上一般,秀英灼得痛不可当,便“哎呀”的一声,身体几乎跌倒。李氏见了。

 忙来问什么事,秀英只好忍着疼痛,扯谎道:“我刚才走出厅来瞧见天井外面,一只斑斓的猛虎在那里,因此吓了一跳,不由得喊出声来了。”李氏见说,回头向天井中看去,望见天井的大石上,却是元璋在那里打着瞌睡。

 李氏是个没知识的妇人家,平时很为迷信,听了秀英的话说,心里暗想道:“古时那些拜相封侯的人,每每有金龙和猛虎出现,那么元璋这孩子,不要也是个非常人吗?倒不可轻视他的。”

 于是李氏自那天听信秀英的谎话之后,她对待元璋,便不似以前刻薄了,元璋在郭光卿家中,终算又过了一年,不过那晚秀英给烘饼灼伤了口,不知不觉地溃烂起来,但秀英有时见了元璋,并不把这件事提起。

 元璋感着秀英待他的义气,遇到了秀英时,又是敬重,又是怜爱,那种殷殷的情意,自然而然地从眉宇间出来了,秀英也知道元璋不是个寻常的人,便事事看觑着他。

 只是她那给饼灼伤的地方,恰巧在部的顶上,女子的头,是最吃不起痛苦的东西。那筋是横的,一经有了伤处,就要烂个不了,秀英的尖上,被饼灼了一个浆泡,便渐渐地溃烂,一天厉害一天。她又怕着害羞,不便在李氏面前直说,只独自一人到没人处去哭泣。

 她正哭得悲伤的当儿,刚巧给元璋瞧见,疑她家里什么事受了责,便去低低地安慰她。秀英却一言不发地只是啼哭。元璋越发狐疑起来,就再三地诘问她。秀英起初时不肯说,怎得元璋催着,才把自己怀饼灼伤了头的事,略略说了一遍。元璋听了。

 真是感激得说不出话来,觉得一股酸溜溜的味儿,从鼻子管里直通到脑门,忍不住也扑簌簌地下几点眼泪来。

 一面便执着秀英的玉腕,垂着泪说道:“我朱元璋如将来得志,决不忘了姑娘的恩德。倘若后负心,天必不容。”说罢,那两只脚已站不住,早噗地跪了下去。

 那秀英姑娘的芳心,这时也被一缕情丝牵住,忙盈盈地来扶元璋,元璋哪里肯起身,大家使劲儿一拉,倒把秀英姑娘得立足不稳,一个歪身,两人一齐坐在地上。

 那时四只眼睛,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心儿上都是相怜相爱,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情趣,叫作“尽在不言中”了。

 秀英姑娘忽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眼圈儿一红,竟俯身倒在元璋的怀里,噎噎地又哭起来了。

 元璋要想拿话安慰她,急切又想不出甚话来,只好陪着她一同垂泪。两人对哭了一会,还是元璋记起她那伤痕来,便附着秀英姑娘的耳边说道:“你不要只管哭了。

 那灼伤的地方,到底什么样了,停一刻儿我去找些药来给你敷。”说着伸手轻轻地替秀英姑娘解开前的钮扣儿,出一角粉红的兜子,那兜子上已是脓血斑驳,东一点西一块的。

 元璋再把兜子揭起,见她部的头上,溃烂得手掌般大小了,元璋不觉叹了口气道:“溃烂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秀英姑娘见元璋瞧过了,随手将兜子掩了,慢慢地扣着钮扣儿,那双泪汪汪的秋波,兀是对着元璋,似乎有万千的情绪,不知从哪里说起。

 元璋也呆呆地望着秀英姑娘。两人又默对了半晌,真有些依依留恋,不忍分别之概了,元璋和秀英姑娘,正在相对含情,心意如醉,忽听得廊前的脚步声音,秀英姑娘慌忙三脚两步的,向着厨下去了,这里元璋也走了出来。

 却不曾遇见什么人,这才把心放下。光驹隙,那时已是顺帝至正十二年,朱元璋已十九岁了,秀英姑娘前的溃烂,经元璋拿药来给她搽好。

 只是上永远留着一个疤痕,也算是将来的纪念。其时朝廷相撒墩当国,只知道剥民脂。

 那班百姓天天负着苛税重捐,得走投无路,大家落草做强盗。因此,徐州芝麻李,山东田丰,蕲州徐寿辉。

 童州崔德,道州周伯颜,台州方国珍,泰州张士诚,四州明玉珍,颖州刘福通,孟津贵,沔州倪文俊,池州赵善胜,这几处著名的盗寇,都纷纷起事,群雄互相争竞,大家占城夺池,把一座元朝的山河,瓜分得四分五裂了。

 讲到元代的税赋,要算盐斤最重了,朱元璋的舅父郭光卿本做着盐贩的首领,凡滁州地方的盐贩,都要从他门下经过的,故此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也有几千,专帮着光卿贩盐。国家对于盐捐,原视大宗的收入。

 元朝在世祖忽必烈的时候,经理财家安不哥提议出来,直传到顺帝手里,正当上下搜刮的时候,怎肯轻易放过呢?官吏对于贩盐的越是严厉,人民也越是要私运。私过的既多,一经给官厅捕获,处罪也就愈重。

 郭光卿做着这注生涯,叫作“将军难免阵上亡”他的徒子徒孙,被官厅捉去治罪的已是不少的了。

 有一天,郭光卿运着几十艘的盐船,驶过凤地方,吃凤的守备李忠孝得了消息,便带了五六百个兵丁,把几十艘盐船,一并扣留了起来。

 光卿吃了一个亏,心里已是十分地愤怒,好在凤和滁州,差不了多少路,便星夜赶回滁州来,将盐船被扣的事,对盐贩们宣布了。

 众人听说,个个怒不可遏,当下由郭光卿首先说道:“现在的国家,税赋这般的重,叫咱们小民能够负担得起的吗?这事非想一个万全之策。咱们口里的食给贪官污吏们夺完了,将来势不做饿殍不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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