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并同着胡大海
　大海施的这一下解数，叫作环步鸳鸯腿。他起先的一拳，回头便走时，原是敌的法子，敌人若追上去，他就回步过来，扬手一拳，敌人只顾着上三路的来拳，想不到他的右足踢来，哪知右足才起，左足继到，任你身手怎样的敏捷，一时终来不及避去。

　那《水浒》中的武松打蒋门神，便是这个拳势，施展的人，非具有真实功夫，不敢用。有了真功夫的人，不遇到劲敌也不肯轻使的。这种把式，本是拳家的秘传，方刚哪里识得，因此吃胡大海的大亏。

　那些台下的人，又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好！”方子见他儿子跌下台，心里很是着急，忙叫庄丁去搀扶方刚起来。

　那台上的方柳娘，见她哥哥被大海打落，顿时芳容变，蛾眉竖起，便一手卸了外氅，出一身大红的衣来，衬着她那娇的粉脸，愈显得妩媚英武了。

　当下那柳娘姗姗地走出擂台，也不搭话，飞拳就望胡大海打来，大海见她是个女子，越发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谁知柳娘的拳脚很，不到几个翻身，大海的臂上已着了一拳，两个照面后，又被柳娘踢着一脚，幸得大海忍得住疼痛，双方相持一会，柳娘却啪的一掌，正打在大海的脸上，声音很觉得清越。

　打得大海起，七窍中火星直冒，便牛吼般地伸手抓住柳娘，那柳娘却忽东忽西地蹿来蹿去，身体儿好似猿猴一样，得大海捉摸不定，这时大海已累得头是汗，徐达等一干人，深怕他受亏，暗暗地替大海着急。

　那边的常遇，也代大海捏着一把汗，只有方子心上却很是喜欢。大海已恼怒万分，恨不得把柳娘也掷下台去。那时大海真急了，忽然地急中生智，故意卖一个破绽，任那柳娘一拳打将入来，大海却引身躲过，柳娘扑了个空，身体儿一倾，险些儿立足不稳，忙收回那个拳头时，纤纤的玉腕，已给大海一把握住。

　柳娘拚命地要想挣扎，还有一只手，捏着拳头，似雨点般望胡大海打，大海好似不曾觉得，只是抵住不放。柳娘被他捏得痛不可忍，不由得“哎呀”一声叫出来。

　方子深恐女儿受伤，慌忙奔到台下，将手摇道：“算了吧，算了吧！请壮士放着手，老汉替壮士陪礼就是了！”徐达、汤和、郭英、吴良、元璋，以及常遇等，一齐叫着住手，大海才放了柳娘。

　只见柳娘已粉汗盈盈，桃花泛面，含羞答答地退入后台去了，方子一面请胡大海下台，笑着拱手道：“壮士果然英雄，寒舍离此不远，有屈大驾贲临。”

　大海答道：“你去问俺徐大哥去，徐大哥说跟你走，俺也跟着你走就是了。”子便问道：“哪里的徐大哥？”大海指着徐达道：“那不是俺的徐大哥吗？”

　子见徐达面如重枣。一貌堂堂，知道不是常人，忙过来邀那徐达，徐达知情不可却，只得应允。

　当下和汤和、大海等一行人，随了子到方家庄来。那常遇已辞了众人，先回白杨村去了，这里许多看热闹的闲人，都随在后面，个个说胡大海的本领高强。大家讲一会，赞叹一会。

　这样的一传十，十传百，梵村中的男男女女，扶老携幼地到方家庄上，来看打擂的英雄。子邀徐达、汤和、郭英、元璋、胡大海等，到了内院，那院子里已拥了人，叽叽喳喳地，瞧的瞧，讲的讲，把一座方家庄，阻得和铜墙铁壁一般。

　方子给他们闹得头昏，命家丁将闲人驱出，把庄院大门关了起来，庄内才得清静，这时庄丁们忙着献茶哩，送点心哩，子也十二分地谦恭。

　徐达等很觉得过意不去，和子寒喧已毕，各人通了姓名，徐达便向子陪礼道：“我的这个胡兄弟，做事极其卤莽，刚才拿令公子摔下台来，最后又得罪了令小姐，真叫我们抱歉。但不知令公子可曾受重伤吗？”

　子见说，忙起身道：小儿只是一点皮伤，毫不妨事的，列位尽可放心的！”说罢，吩咐摆上宴席来，子亲自斟酒，大家饮过了三巡，子便停杯发言道：“老汉此次命小女设擂开拳，原含着选婿的意思，方才小儿方刚，已在台上声明过了。

　现在蒙胡壮士不弃，肯驾临垂教，老汉非常地心折。谅胡壮士中馈犹虚，老汉愿将小女侍奉巾栉，以践前言，烦列位明公代作执柯人，不知能俯允吗？”

　徐达见说，便问大海道：“胡兄弟，可曾听见吗？方公现招你做个爱婿哩！”大海摇头道：“什么爱婿不爱婿，俺是不懂得的。”

　元璋笑道：“那是婚姻巧合，百年夫，胡兄弟不要推辞吧！”大海也笑道：“俺自幼便没了父母，又无兄弟姐妹，更不必说是夫了！”

　徐达等一齐笑起来，汤和说道：“这样讲来，咱们胡兄弟倒是个真童子呢！”众人听了，不觉哄堂大笑。胡大海道：“俺是老实人，你们莫欺侮取笑了！”徐达正道：“方公一片的至诚。

　好在你还不曾有室，今天我就替你作主吧！”说着也不由胡大海分辩，伸手把大海襟上的荷包摘下来，递给子道：“客中没有贵重聘物，拿这东西胡乱做个信证吧！”

　子接着，便很高兴地走进内室去了，其时柳娘已从擂台那里回来，子和他夫人商议了一遍，去问柳娘时，却默默无言。子晓得她已愿意了。

　忙出来对徐达说道：“我看列位都是国家梁栋，将来戎马疆场，为国自不能顾家了，依老汉的愚见，趁着今晚良辰吉时，不如令胡壮士和小女成了婚吧！”汤和、郭英、吴良等，齐声说道：“这话很有理，咱们大家喝胡兄弟一杯喜酒哩！”徐达却踌躇道：“只怕郭首领责怪吧？”

　元璋说道：“这又不比临阵娶妇，和背命掳是不同的，有甚见怪？”徐达恍然道：“那就这么做去就是！”方子听了大喜。

　立刻嘱咐庄丁们去筹备起礼堂来。不到一会工夫，方家庄上，早已挂灯结彩、鼓乐齐鸣，华堂上红烛高烧，毡毹铺地，他们闹得一天星斗，胡大海兀是睡在鼓里。

　徐达和朱元璋等也不和大海说明，待至黄昏时既到，徐达便叫大海放了酒杯，督促他更换吉服。

　大海不知就里，迷糊糊地穿上，由汤和、吴良等，拥着大海到了堂前，那红毡毯上立着盈盈的一位玉人。

　汤和等推着大海和那玉人并立拜，这时的胡大海，已身不自主，任他们去做作。拜已毕，郭英等拥着，把一对新人送入房，但听得砰的一响，新房门被众人阖上了，大家说笑着饮酒去了。

　大海到新房里去，见绣幔罗帐，妆台衣镜，分明是女子的闺闼。一眼瞧见上坐着一个锦裳绣服的人，头上戴着一幅红绫，却瞧不清楚是谁。大海不觉诧异起来。

　向上的那人笑道：“你和俺闹玩吗？为甚遮着脸儿，不叫俺瞧见？”连问几声，不见答应，大海忍不住，伸手把那人头上的红绫揭去道：“俺在这里问你，你为什么不和俺说话？”大海一头说着。

　便低下头去，细瞧那人的脸儿，只见她云鬓风鬟，低垂蝤蛴，似乎十分害羞。大海顿时怔了怔，再看那女子，正是间和自己在擂台上厮打的女子。大海看了，不由得怪叫起来，慌忙三脚两步待奔出房来，那房门又是锁着，大海心慌了，尽力地一攀，把一座房门扳倒下来，便一耸身逃出了房，七跌八撞地跑到了厅上，见徐达等正在猜拳行令，吃得很为高兴。

　大海就把房中的所见，对众人讲了一遍，连连吐舌摇头地说着怪事，说得徐达等一齐好笑起来，元璋却忍着笑道：“胡兄弟，你不要错了，今天是你完姻的吉期，咱们还叨扰一杯喜酒哩！”

　徐达也立起来道：“快进去吧，不要误了时辰！”说着便来推胡大海进房。大海哪里肯进去，口口声声说没有这回事，那两只脚已拔步望外逃走。徐达、元璋忙追上去，大海却飞般地跑得很远了，他一口气向前直奔，不防当头来了一个大汉，和大汉撞个怀。大海便不由分说，一拳望那大汉打去。不知那大汉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半夜绸缪姬荐枕席一朝芥蒂嫠妇机谋却说胡大海和那大汉撞了一头，心里大怒，竟劈头就望那大汉打去。大汉忙闪过了，便也大怒道：“你这个黑贼，自己走路不留神，反来怪着俺吗？那莫怪俺的拳头无情了！”

　说着也回手一拳，两人一来一往地在黑暗中起手来。这里徐达追不上大海，便去和方子说知，子令庄丁们燃起火把，分作三队，去到村外找寻大海。朱元璋和郭英领了十几个庄丁，直奔到西村口来。走到梵村的正西大路上。

　只见远远地有两人在那厮打。郭英说道：“不用说了，那厮打的人，定是胡兄弟无疑。”元璋主户头，大家赶到了路口，正是胡大海和一个大汉，你一拳我一脚地直打得难舍难分。

　元璋大叫：“胡兄弟和那位壮士住手！”两人哪里肯罢手，只管他们打着，任你喉咙喊破，他只作不曾听见一样，这时恼了郭英，便捋起了袖儿，大踏步走向前去，施展一个两虎奔泉势，突然地钻将入去，一个双龙搅海，把大汉和胡大海分开在两边。

　那大汉吃了一惊，便拱手道：“你们有这样的能人在那里，俺斗不过你们，情愿服输了。”大汉说罢，回身便走，元璋忙一把拖住大汉道：“壮士请留步，咱们这胡兄弟是个莽汉，得罪了尊驾，休要见怪。”那大汉道：“事已过去了。谁曾见怪来？”

　元璋、郭英一齐大喜，便邀了那大汉，并同着胡大海，回到梵村来。子见大海已寻得，心里早安了一半。元璋和郭英，邀了那大汉进庄，令庄丁们摆起杯盘，重行开怀畅饮。 n6ＺwW.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