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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如其有家太监
 众大臣的眷属在侧,不知纪太后的用意,见两王王恕、王永的女儿赏赐独厚,大家不免又羡慕又是妒忌,气坏了张吏部的小姐剪柔,王御史的小姐灵素。

 这两位小姐,尝同窗共过笔砚,一样的情骄傲,无论什么事,是不大肯落在人后的。今天被两个王小姐占了先,灵素、剪柔心里不服。剪柔在暗中牵牵灵素的袖儿,两人乘个空儿,潜行出斗姥宫,拣一个僻静的所在私相议论著,剪柔气愤愤地说道:“俺们同是大臣的女儿,俺父亲的官职不见得小似他们,太后为何对他们这样优厚?难道俺们父亲不算皇帝的臣子吗?”

 灵素也噘着嘴道:“王家的两个小婢子脸儿生得讨人欢喜,咱们没他们那么妖样儿,只好瞧着人家获宠。”剪柔笑道:“又不是怎么姑娘儿,讲脸子好坏的。”两人一头说着。

 脚下不知不觉地走去。到了一个小室面前,见那里有佛像塑着,门上一块小额,写着“碧霞宫”三个大字。剪柔回顾灵素道:“这里也有碧霞元君殿,我们就进去参谒一会。”灵素应着。

 一同进了碧霞宫,但见门前的偏殿塑着山门如来,东首是普贤真人等,西面是观音大士,正中的佛龛内端端正正地坐着碧霞元君。剪柔和灵素参拜过了,见后面还有寝殿,灵素说道:“咱们索到寝殿上去。”说时早跨入后殿,剪柔也跟了进去。

 那寝殿共是三间小轩,左右两榭打扫得十分清洁。剪柔走得有些足倦,便在寝殿的拜台上坐下。灵素也待要坐,忽听得佛橱的幔帐里面,有吃吃的笑声。灵素吃了一惊,剪柔也听见了,扭过头来瞧那幔帐。

 突然的幔帐中伸出一个女子的头来。吓得两人面容失,还当是碧霞娘娘显神,剪柔跌跌撞撞立起身来便走。

 灵素更是胆怯,紧拉着剪柔的衣袖。两人狼狈相依地才走得三四步,脑后的幔帐门儿蓦地揭开,跳出一个赤的丈夫,虎吼般地直抢到灵素的跟前,一把拖住道:“姑娘慢些走,跟咱玩一会儿去!”

 那时幔中更跳出一个女子,便来扭住剪柔。剪柔和灵素又羞又气,一手掩着脸,死命地望外奔逃。

 却又挣扎不,转眼灵素已被那大丈夫拥住,拉拉扯扯地倒退回去。剪柔与那女子相持,两个人扭作了一团。猛见灵素大喊一声,霍地绕过身去。那男子手劲一松,灵素乘势一头撞在殿柱上,噗地倒了。

 男子便舍了灵素,帮着那女子来拖剪柔,剪柔这才真急了,狂喊起救命来。那女子慌了,被剪柔挣脱了身,往外殿飞奔,那男子怎肯罢休,仍赤身来追赶。剪柔才逃出前殿,看看已将追着。

 剪柔恐吃获住,身必受辱,急迫中没处躲藏,只得咬着牙儿奋身望着岩下跳去。那男子道声“可惜”便和那女子回进殿中去了。

 那剪柔跞下去的地方正是万岁山的九层台,台上的六部大臣在那里赐宴。大家开怀畅饮,忽见半空中堕下一个女子来,砰的一响不偏不倚地跌在席上,杯盘打得粉碎,十几位大臣溅得身汤汁,剪柔由席上堕到了地上,人已跌得昏昏沉沉的了,众大臣吃了这一吓,大家呆了半晌做声不得。

 于是由侍候的内监忙去把那女子扶起,看她玉容如纸,一息奄奄,张吏部在侧声道:“这不是俺的女儿吗?怎会在上面掉下来的?”

 剪柔听得她父亲的声音,星眸乍启,不面的,只用手指着顶上,口里又说不出话来。

 张吏部明白她的意思,便和伺候太监等扶着剪柔拾级上去,经过寿皇殿时,各大臣夫人赐宴已散,王御史夫人与张吏部夫人正在寻觅各人的女儿,忽见剪柔由太监扶持着上来,张夫人大惊。

 剪柔一见她的母亲,就哇地哭了出来,两眼向上一翻,已昏厥过去了,张夫人带哭带唤,剪柔慢慢地醒过来。张吏部把剪柔跌下来的话说了一遍,王御史夫人也说女儿不见了,不知可曾跌下去,纪太后眼瞧着一班官眷们在殿陛上鸟,忙令宫女来探询。

 张夫人便上殿哭诉,纪太后听了十分惊异,待语问剪柔,那剪柔早已不能说话。张吏部着太监等相随,两名宫人扶着剪柔小姐,就她所指点的地方寻去。到了碧霞宫的寝殿上,猛见阶前躺着一个直的女尸。

 后面跟着的官眷吓得个个倒退,内中的王御史夫人,认得是自己的女儿,便号啕大哭地直扑上去,细瞧灵素小姐,脑浆迸裂地死了,剪柔又指指神橱,竟两足一蹬呜呼哀哉了,张吏部见他女儿也死了,忍不住垂下眼泪。

 张夫人已赶来,一把搂住了剪柔小姐大哭。碧霞宫中就起了一片哭声,大小臣工的官眷一时莫不称为奇事。

 张吏部因剪柔曾指过神橱,亲自走到橱前,将神幔揭起,里面坐着碧霞元君雕像,其他没有别的东西。张吏部也觉这事奇怪,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只好去回奏纪太后和王御史夫人等,各将自己的女儿的尸身舁出了碧霞宫中,自去盛殓。

 可怜那王夫人半生没子嗣,唯这位灵素小姐,如今死得不明不白,真哭得她死去活来,尤其王御史真传,听得女儿随夫人进宫,死在万岁山的碧霞殿上,直气得他咆哮如雷,连夜上疏要求伸雪。

 当出事之后,纪太后忙责内监们查询,得毫无头绪,太后以多事不如少事,不曾将这件事上闻,这时孝宗阅了王御史的诉奏,不由得拍案大怒,立即宣总管太监王安,传集那值班太监追究此事。

 总管太监王安还是孝宗万寿那天新升的,接事不多几天就出了这样疑案,慌得他手忙脚,传齐了领班太监究诘碧霞宫值的是谁,公务簿上记着太监钱福。

 王安即召钱福回话,钱福说当并未离开过碧霞宫。王安怒道:“你没有离去碧霞宫,那尸骨又从什么地方来的?”

 钱福只是不承认,恼得王安起,喝令捆打钱福百鞭,再问他到底怎样,钱福仍照前般话说。

 王安也得决断不下,便将勘得情形进宫回奏。孝宗叱道:“钱福说没有这事,你便依他么?分明是钱福捣鬼。你可将他唤来,待朕亲自勘鞫。”

 哪知钱福见了孝宗,抱前口供不易,孝宗命甲士下杖,甲士下手重了些,将钱福打得回不过气来,已打死在丹墀上了。

 钱福一死,那的事越发死无对证,由是延搁起来,几乎成为疑案。孝宗虽令内监们追查,怎奈都是一班酒囊饭袋,并现成事也不清楚,休说是这种疑案了,怎经得王御史和张吏部思女情切,就横一本竖一本地要求雪冤。

 言辞间涉及宫闱琐事,孝宗恼怒起来,叫把张吏产贬职,王御史削禄,这样一来,这件两女殉身的事更是沉冤海底了,那时廷臣中很有几个不服气的,然也为了事无佐证,谁肯无故滚入旋涡中。

 凑巧李东又请假回籍,刘健病不入朝,只有一个谢迁算最是前辈,却也孤掌难鸣,不便出来多嘴。

 倒是个李梦来得鲠直,独自上本请勘万岁山一案,谓钱福至死不变口供,先是一个疑窦,须从严追究。孝宗览表,准委他去办理。不知李梦判得疑案否,且听下回分解。

 ***那时大堂之上,高坐着一位峨冠博带的大臣。案上签印并列,两旁站着宽边红帽的旗牌。阶上直至堂前,都是高帽藤皮鞭的皂役,一字雁行般排着。

 霎时间三声吆喝,好不威武,任你胆大包天的英雄好汉,到此也矮下三寸了,平常人少不得要魂魄飞了,这位大臣是谁?正是都宪李梦在那里勘讯万岁山的案子。忽听李梦把惊堂一拍,喝道:“将钱小山带上来!”

 左右啊了一声,拿一个上镣的少年横拖倒拽地牵至堂下跪倒,梦喝道:“你把雍王的使者怎样和你父说话老实供了,免上大刑。”只见钱小山已惊得面色如土,连说不曾有雍王使者来过罪民家。

 梦怒道:“你忘了昨酒后的大言吗?谅你不吃刑罚也不肯直说。”唤左右:“夹起来!”

 慌得钱小山不住地磕头求饶,于是将雍王怎样遣使来家与自己老子密谈,听得那使者说:“事成之后,不但终身富贵,任你要求怎样都可以办到的。不幸败出来,那要各听天命。”

 使者说到这里,声音便低了下去,只闻得自己的老子不绝地应着,末了,那使者又道:“倘你受祸,雍王替你设法解救。家里也替你照顾,只是千万不可吐!”使者说着。

 又密嘱了几句,出门自去。钱小山供毕,又磕个头道:“后来罪民的父亲,令罪民去告知使者,说太后千秋圣寿为期,什么事并不道明的,最后怎样,罪民实在不知道了。”

 梦见供,冷笑了一声,吩咐皂役仍将钱小山打入监中,自己便拂袖而退。那么做书的把这钱小山代一下,原来,张剪柔、王灵素两位小姐死在万岁山上,李梦都宪对于那值的太监钱福十二分的疑心。他觉钱福咬定没有离开碧霞宫,何以灵素小姐会死在里面?想来想去,钱福必是知情的。

 不幸被孝宗一顿将钱福打死,倒得死无了对证,这案子就棘手了,当下李梦又在私下打听钱福的余,打探出钱福是半途净身的,还有一个儿子钱小山和媳妇纪氏住在殷驸马街。

 因钱福好赌,中年穷得不得了,才净身入宫充了太监。所以是有儿子、媳妇的。梦得知这消息,大喜道:“此案昭雪全在钱福的儿子小山身上。”

 你道怎的?大凡太监行私作弊,宫中闲杂人不能进去的,双方接近很是不便,如其有家的太监,当然在家里接头的。钱福家中既有儿子、媳妇,他和人串通作弊、儿子、媳妇哪个还会不知道的吗?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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