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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只飞起一脚
 他所经的州县,那些知府县尹除了挖自己的包竭力供应之外,至少要送他一千和八百。怀安的行车上,后面累累的,都是金珠宝物,数十车接连着行走。引得一班绿林中人一个个涎垂三尺。

 但怀安到一个去处,地方官总是派兵护送出境的。到了邻县,自有该县的地方官派了亲兵来接。宵小没有空隙可乘,只好望洋兴叹。谁知到了临清,不是县尹饬人来接,怀安心上很是诧异。那邻县护送的兵士,见已出了自己的境界,照例辞了怀安自回。

 怀安眼巴巴地望着临清县有人来,走了半晌,鬼也没有半个。怀安不觉大怒道:“这瘟知县难道聋了耳朵瞎了眼的么?为什么还不来接咱?”说罢回顾从人道:“你们给咱把那个瘟知县抓来,等咱来发落!”

 从人领命,正要回身去临清县署狐假虎威地发作一会,遥见远远的两个敝衣破履,和乞丐般的乡民从大路上一步一蹶地走来。看看走近,怀安大声问道:“你那两个花子,可知本县的知县在什么地方?”

 那两个当中,一个面色白皙略有微须的人拱手说道:“卑职就是本县的县尹。得知张公公怀恩姓张驾临,特来接。”怀安听了。

 不觉呆了半晌,才高声喝道:“你这厮穷形极相的,这样闒茸的人,也配做得父母官么?”那人正说道:“为吏只要廉洁爱民,岂在相貌的好坏?”

 怀安被他一句话住,得开不出口,怔了好半息,又喝问道:“你既是本处的父母官,为什么装得这般穷乏,连做官的威仪都没了,你自己看看,可像个什么样儿。”

 那人笑道:“本县连年荒歉,百姓贫苦得了不得,知县为人民的父母,应该要与人民同尝甘苦的。况卑职生是不愿剥削小民的,只有拿自己官俸去赒济小民,怎么不要穷呢!”

 怀安听了,也拿他没法想,便问:“你叫什么名儿?”那知县应道:“卑职就是海瑞。”怀安猛然地记起海瑞的名儿。

 一路上听人道起,他是个清廉官儿,也算得是个强项县令。知道今天到了这里,只好认了晦气,看他那个样子,是敲不出什么油水的了,于是垂头丧气地,和邵元节两人一同跳下马来,跟着那知县海瑞到了馆驿。

 但见驿中也没有驿卒,只一个老妇,一个少女在那里当差。怀安便问海瑞,为什么不用男仆?海瑞笑道:“那些仆人嫌这里穷不过,做不到几天已自潜逃走了,卑职不得已,令老和女儿暂来此处侍候公公。”

 怀安见说,方知这驿中的老妇少女还是知县的太太小姐哩。及至走进馆驿里面,见一张破桌,四五只有底没背的竹椅儿,两张半新不旧的卧榻,榻上各置着一布的被儿。怀安看了,一味地摇头。过了一会,海知县供上午餐来,却是黄虀淡饭,非常地草率。

 怀安在平间穿的绮罗,吃的食,似这般的茶淡饭,他哪里能够下咽。还是邵元节,算勉强吃了一些。到了晚上、夜晚也是一样的。海知县又亲自掌上一盏半明不灭的气死风油灯来。怀安到了这时,好似张天师被鬼,有法没用处了。

 这一夜冷清清的,在破窑似的馆驿里面,寒风飒飒,村外的犬吠狺狺,野树上的鸮声恶恶,那种凄凉的景况真是生平所未经的。

 又睡在这布被上,不盖不冷,盖了实在有些难受。把个穷奢极的怀安得翻来覆去的,一夜哪里睡得着。

 好容易听得远远的声三唱,天渐渐地破晓了,怀安似坐了一夜牢狱,巴不得天色早明。忙忙地起身,胡乱梳洗好了,和邵元节两人带了从人,匆匆地赶往别处去了。

 怀安离了临清,刚出得临邑的境界,走不上半里多路,忽然地一声喊起,十九个大汉驰马飞来,不问皂白,把怀安载着的金银珠宝拥了便走。

 从人要想上去争夺,被一个大汉刀搠翻了三四个,余下的就不敢上前了,怀安见遇了暴客,性命要紧,便弃了所有的东西空身逃走。狂奔了一程,邵元节也追上来,看到后面,不见强盗赶来,大家才把心放下。

 不一刻,从人等也齐集了,受伤的三四人及索诈来的金珠一样也没了,并车辆也被强盗抢了去。怀安这时的懊恼,比宿临清的时候更要加上几倍,但是强盗的事,他们是不畏王法的,任你怀安怎样的威风也拿他们没法的。

 只得兼程赶往邻县,前去报失。那知县虽竭力地替他去查缉,一县的差役忙得一天星斗,仍是毫无影踪。怀安限定他们一个月破案,到了期上,休说是强盗了,竟然连小窃也不曾捉着半个的。

 算晦气了两个差役,把两股几乎打烂了,怀安等得不耐烦了,便择起身走路。那知县虽然巴结怀安,无如捉不到强盗,也是没奈何的事。只好等怀安临行的时候,拼拼凑凑地送了他三千两。

 在那知县已挣出一身大汗,怀安却连正眼都不觑一觑。他以为多也失去了,这点儿自然不放在心上了,不过怀安自经过这次巨创,把那个海瑞恨得牙的。他恨的是海瑞不派从人护送,以致多的收罗亡于一旦。

 当下怀安一路进京,他搜刮和剥削兼施,手段愈愈凶,务要把失去的金珠依旧搜刮转来,这样游游宴宴地到京,果然载而归。那时已冬末初,又是一年了。

 总计怀安去请邵元节,足足一个半年头,才把邵元节请到。于是领了邵元节觐世宗帝。将路上寻觅的经过细细地述了一遍,好在世宗帝的几位嫔妃已生了太子,无须邵元节求嗣了。

 元节见了世宗帝,礼毕,世宗帝问过了姓名,看那邵元节道骨仙风,与平常的道土不同,就问他长生的方法。邵元节说是寡清心。世宗帝很嘉许他这个意思,就把邵元节留在宫中,替他建起一道真人宫来。

 又在内宫特地筑了一座醮坛,邵元节天天登坛祈祷,世宗帝亲自叩头礼拜,只见得香烟缥缈中常有一只仙鹤,翱舞烟雾中,护住那个炉鼎。世宗看了,暗暗称奇,由是越发信任邵元节了。

 世宗帝因一心求那生长生方儿,间听政回宫,就来坛上行礼。晚上只宿在坛下,什么杜贵妃、王嫔人等,好久没有召幸了,一天世宗帝和邵元节谈禅。

 直到三更多天方回坛下安寝。其时经过那个坛台的左侧,叫做青龙门,见有三四个少女在那里打着秋千玩耍。世宗帝也看得她们好玩不过,呆呆地立在青龙门边,一声不则地瞧着。

 那几个少女你推我拥地闹了一会儿,就中一个十五六岁的才攀上秋千,只甩得两下,秋千的绳儿忽然断下来,把那少女直抛出丈把来远,恰好撞在世宗帝的身上。世宗帝怕她闪痛了,慌忙伸手把她扶住。

 那少女直笑得前仰后俯,莺莺呖呖地,一时立不起身来,蓦然回过她的粉脸,见是世宗帝立在她旁边,不由地吓得花容失声,低了头花枝招展也似地跪了下去,世宗帝一面把她扶起来,细看那少女,一张娇小的脸儿,觉得她很是娇憨可爱。

 世宗帝忍不住心里微微的一动,牵着那少女纤纤的玉腕,到了坛下的禅室里,就在雕牙前捺她并肩坐了。

 世宗帝一头搂着她的酥,笑嘻嘻地问道:“你唤什么名儿?进宫几年了?”那少女似惊似喜地红着脸儿答道:“民女叫萍儿,青柳人,那年和杜娘娘杜雅娘一块儿选进宫来的。”

 世宗帝想了想,却又记不起来,因又笑说道:“你可有姐妹兄弟?家中还有父母没有?”萍儿低低地答道:“民女是自小没父亲的,家里很清贫。这次选秀女,被县令钱如山强行指派的。

 母亲只生了民女一个,心上很是舍不得,又没银两去孝敬县令,母女两个只好生生地分离了,似隔壁陈家五小姐的,他们有钱去贿那县令,便好设法不致被选了。”

 萍儿说时,不想起她的老母来,眼圈儿一红,扑簌簌地下泪来。世宗帝一面从袖中掏出罗巾替萍儿拭泪,口里安慰她道:“你不必伤心,将来朕也封你做个嫔人,你想可好么?”说着故意把脸儿似笑非笑地,瞪着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对着她。萍儿本来还是天真烂漫的孩子气,吃世帝这样一逗引,眼泪还挂在眼下,却噗哧地笑出来。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向世宗帝手中抢过罗巾,掩住她半个粉脸,望着世宗的怀里一倒。世宗帝哈哈大笑,萍儿伏在世宗帝的膝上也格格地笑起来,世宗帝趁势将她一抱抱在膝上,俯身去嗅她的粉颊,嗅得萍儿倚身不住,倒在榻上打滚,那香躯被世宗帝捺住了。

 萍儿动弹不得,只把两只凌波的纤足一上一下的颠。世宗帝还伸手到萍儿的怀中去呵她的筋。

 萍儿挨不住放声大笑。两人在禅室里正在得趣的当儿,不提防禅室门外啪的一响,跳进一样东西来。世宗帝和萍儿都吃了一惊。不知跳进来的是什么东西,且听下回分解。

 ***秋水盈盈,情如醉,脂香阵阵,意绪绵。精致的禅室里充了洛,那呖呖的珠喉,发出一种娇憨的笑声来,真似出谷的黄莺,令人听了心醉神,情不自

 这萍儿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天真未泯,憨态可掬。世宗帝和她闹着玩,引得萍儿笑声吃吃,媚眼带妍,香颦微晕,似有情又似无情的。小女儿家往往有这样的现状。

 世宗帝正和萍儿打着趣,不防门外跳进一个神头鬼脸的东西来,把萍儿和世宗帝都吓了一跳,只见那怪东西似人非人的,慢慢地走进榻前,往灯光下望去,更觉得十分可怖。萍儿素来胆小如鼠的。

 这时已吓得往榻上躲,将一幅绣被掩住了头脸,索索地发抖。世宗帝倒还胆大,待那个怪东西走近,便从榻上直跃起来,只飞起一脚,把那怪东西踢了一个斤斗,早哇地哭出来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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