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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知书识礼
 而政令之不便者,尽行罢之云云。这道谕旨完全是世宗帝自罪。假使这位英睿骄傲的世宗不是在昏懵的当儿,怎肯这样的说法,只怕拟诏的大臣早就头颅离了腔了。

 是夜的三更,世宗帝人事不知,嫔妃又复齐集,徐阶等都来榻前听受遗命。太子载厚更是痛哭涕。哭了一会,世宗帝忽然两眼一瞪、双足一,气息回不过来呜呼哀哉了。

 载厚和群臣及嫔妃等大哭了一场,便由徐阶传出遗诏,召集群臣宣读既毕。看看天色破晓,徐阶、高拱、郭朴即扶载厚登位,是为穆宗,改明年为隆庆元年,追谥世宗为肃皇帝,庙号世宗。

 又尊生母杜皇后为宇恪皇太后,立妃陈氏为皇后,以徐阶为上柱国右丞相,高拱为吏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郭朴为工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并大赦天下。前监谏官御史杨继盛、罗文炳已死,奉旨开复原官,追其子爵禄,吏就主事海瑞这时也系狱里,今释出,擢为吏部侍郎。海瑞出狱,见新君登极,想起昔日的弊政,竭力地整顿一番,所以递疏上去就是弹劾上柱国右丞相徐阶,说他擅专朝政、扼止言路。

 由是触怒了徐阶,把海瑞调任外省。不上几个月擢为都御史,巡抚江南。海瑞奉命,就便衣赴任。到了江南,把那些贪婪的官吏一一将姓名记了下来。

 一至任上,拿这些官劾的劾、革的革,差不多去了一大群。江南的属吏一闻到了海瑞的名儿无不望风畏惧,相戒不敢为非。

 海瑞既廉明又善断狱,江南的人民都呼他作海青天。时上元县有个著名的恶讼叫做冯如冈的,为人险谲诈。

 一县的人上他个徽号唤作马熊,谓熊和虎般能噬人的意思。又同县有个土豪叫侯馥堂的,他自己虽不是善人。

 对于冯如冈的行为却很不赞成的。有一天上,如冈和馥堂在绅土家祝寿,两虎相逢当然不能相容的。馥堂便使洒骂座,把如冈往日的劣迹似数家珍一样一头讪笑,一头大骂。

 如冈只做没有听得,持着洒杯饮自若。馥堂见挑拨不动,骂了一会也就罢了,第二次馥堂又在河边遇见了如冈,正当炎暑天气,馥堂方得亦条条的在河中洗澡,待得起身。

 恰好冤家路窄一眼瞧见了如冈。馥堂拍着肚皮戟指顿足大骂,如冈却一点也不生气,只含笑向馥堂遍身打量了一下,负着手自去。

 馥堂还带笑骂道:“冯如冈的混厮,你看爷爷的玉体,敢是替你的子女儿媳妇们择汉子么?”

 这句话说得路上的行人一齐哄笑起来,如冈并不慨隗,反而仰天哈哈大笑。如冈在平素是不肯轻易让人的,一枝笔尖更来得厉害。

 不论什么案子碰在他冯如冈的手里,没理可变有理,确是个僻处县邑的恶讼俗名刀笔师爷,如今被侯馥堂几番辱骂竟会忍气声了,若是那些乡人这样地糟蹋如冈,不是被他捆送县署,就是使你株连讼事,少不得家也破了。

 于是大家知道如冈也是惧怕凶狠的,街市上的众人方纷纭议论著。不到半月工夫,上元县忽然出了一桩命案,是妇人谋杀亲夫。

 谁知那妇人到了县堂上,坚说丈夫不是他谋杀的,是侯馥堂来强她,她就大喊起来,她的丈夫闻声赶入,侯馥堂急了,顺手取了案上的菜刀把她丈夫赵狗活活地斫死。

 县令见供,将侯馥堂拘案。馥堂便极口呼冤,且要求强和杀死赵狗的证据。县令问那妇人,妇人朗声说道:“侯馥堂来强我时下衣已经褪去,我见他小肚上有一点红痣,还长着很长的黑,是我瞧得很清楚的。”

 县令叫验着馥堂的小肚上,果然有粒小小的红痣,这样一来把个馥堂的口堵住,再也强辩不出来,只好俯首承认。县令就录了口供,作为定案。馥堂以强不遂、刀杀本夫,依法拟斩。

 这案申详上去,正逢海瑞巡查案卷,见了上元县的详文,沉半晌,拍案说道:“这案尚有疑窦,据文中谓侯馥堂腹下的痣并不甚大,说在强急迫恐惧的当儿,那妇人何以瞧得这般仔细?分明有隐情在内,非俺亲鞫不可。”

 于是行文上元县,命解人犯来省重行勘讯。不多几天,上元县押着人犯到了,海瑞当即坐堂,先带那妇人上来。海瑞和颜悦地说道:“你当侯馥堂强你时是在晚上么?”妇人答称:“是!”海瑞又道:“馥堂推你房门时,你知道是馥堂么?”

 妇人摇头道:“那时因房门前暗黑,不曾瞧得明白。”海瑞微笑道:“难道你房中没有燃灯吗?”

 妇人道:“灯在房门的桌上,他蹑手蹑脚地进来,只能瞧得他的背面,却未看见他的脸儿。直走到近前,才知道不是丈夫,我就吓得喊起来了。”

 海瑞道:“这样说来你睡在榻上,离灯是很远的,所以你看不清他的面目,是不是?”那妇人应了一声:“是。”

 海瑞突然把惊堂木一拍,变喝道:“你这妇,谋死了亲夫,还敢诬攀他人,希图逍遥法外。左右给俺夹起来!”妇人大叫:“青天大老爷,小妇人是冤枉的。”

 海瑞冷笑道:“你方才自己说的,睡在上距离灯光是很远的,馥堂又是背灯而来,你连面目都瞧不清楚,他腹下的红痣又是很细小的,你何以独能瞧见?这显系有人指使的了。”这一片话说得那妇人哑口无言。

 海瑞令把那妇人用刑,那妇人似杀猪般地喊起来,一时熬刑不住,只得老实供道:“赵狗是夫刘健三杀死的,侯馥堂确是诬攀。”海瑞喝道:“你和侯馥堂有甚怨恨却要陷害他致死?”

 那妇人垂着眼泪说道:“健三杀了赵狗,便去求教那讼冯如冈,是如冈教我这样说的。”海瑞听了。

 立把妇人收监,命往上元县提冯如冈和刘健三来省。如冈还要狡赖,被那妇人当面质证。如冈图赖不得,就历叙与侯馥堂结怨,心想中伤他终没有机会。一天在江畔见馥堂赤身入河洗澡,瞧见他脐上的小痣。

 恰好刘健三来相商,以是教他强攀馥堂,以报复私怨。海瑞怒道:“好刁滑的杀才!”令左右重责百杖,将冯如冈立毙杖下。

 一面传刘健三上堂,也没法抵赖,直认杀人不讳。于是海瑞提笔判刘健三和那妇人论抵,侯馥堂薄责释放,冯如冈已死勿论。这桩案件判毕,吴江的人民齐声传颂海瑞是个活阎罗。上元县的县令却为了这案撤职。

 那海瑞做了五六年的外任官,到卸任时依旧是一肩行李、两袖清风。他临行时百姓谁不零涕,还攀辕去挽留他。

 海瑞因上命难违,只得向人民安慰一番,匆匆进京。穆宗皇帝也知道海瑞正直廉明,授为礼部尚书。那时朝中的群臣都有三分惧怕他。连太傅高拱也畏海瑞刚直,做事不敢过于放肆了。

 那位穆宗皇帝英明更过于世宗,廷臣相戒,兢兢地不敢蒙蔽。到了隆庆二年,穆宗皇帝选德六宫,在宫待中选了三人,又先了四个大臣的女儿,这样一来,宫闱便闹出一件天大的祸事。要知怎样的祸事,再听下回分解。

 ***却说穆宗是世宗的第三子载厚,他做东宫的时候很是聪,世宗本封他为裕王的。有一天上,世宗帝见中宫失火,登高了望。裕王载厚忙牵住世宗的衣袖避往暗处,世宗问他做什么?裕王禀道:“时在黑夜,天子万乘之尊不可立于火光下,被人瞧见了恐有不测。”

 其时裕王还只有五岁,世宗见说,喜欢裕王颖慧,从此便存下了立他做太子的念头,恰好庄敬太子载壑又殇,世宗下谕继立裕王载厚。至世宗崩逝载厚接位,是为穆宗,时年纪已三十岁。穆宗在东宫册妃李氏,生子翊钧,三四岁就夭折。李妃痛子情切,不久也谢世了。

 穆宗又册继妃陈氏,生子翊钧、翊铃。登位之后立陈氏为皇后。翊钧立为东宫,翊铃封为靖王。

 尊杜贵妃穆宗为杜贵妃所出为孝恪太后,故方皇后追谥为孝烈太后,张废后追谥孝贞太后,陈皇后追谥孝洁太后世宗凡立四后、陈后、张后、方后俱逝,惟杜后尚在。

 时余姚王守仁已逝,穆宗追念他的功绩,封新封侯,谥号文成。又下旨将陶世恩、陶仿、申世文、高守中等一班羽士概行斩首。又加三边总制戚断光为大将军、晋武毅伯。

 这时徐阶忽上本乞休,穆宗帝挽留不住,赐田三百顷,黄金万两作为养老俸禄,擢徐阶子徐弼为光禄卿,袭父爵。

 徐阶拜辞出都,还乡后又六年病终。这里穆宗帝以张居正为大学士,高拱为内阁大学土,徐贞吉为文渊阁大学士,李芳为户部尚书。那时君明臣谨,天下渐有承平气象。北番蒙裔遣使求和,进贡珠宝请释俺答回国。

 俺答为番奴部酋,世宗时被戚继光擒获、囚在天牢中将有十多年了,穆宗谕边抚王崇古与北番订约,岁入朝贡,才把俺答释回。穆宗又选立六宫,以宫侍王氏、李氏、阮氏封为嫔人。

 又册立锦衣卫杭瑷的女儿,尚书梁宽的女儿,侍郎江叶田的女儿,均为贵妃。这三位嫔人与三位贵妃都很贤淑,一般的知书识礼,就是那位陈皇后也很谙大体,所以宫闱中倒十分和睦。

 穆宗帝天天享着快乐的光,真好算得是和融雍穆了,那北番的部酋俺答自回国后,把部族整顿一回,还一心想报复被囚的仇恨。俺答的儿子巴勒图中年夭死,遗下一个孤儿叫做巴罕那吉。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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