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明代宮闱史 下章
第174章 往来驶行
 罗自颖看得明白,心里吃惊道:“天煞星下凡,人民必有一番浩劫。”想着蹑手蹑脚的潜回寝所。第二天上,罗自颖向村中去探问。果然有个张禄的,昨夜生了一个儿子,自颖便暗暗记在心上。光荏苒,转眼是天启二年,张禄的儿子已有十二岁了。

 由他的母亲杨氏,送到东岳庙中来附读。因乡村地方,识字知书的人是很稀少,难得有个秀才先生,在村中教书。

 一村的孩子,都要送到秀才先生处来读书的。张禄的儿子进书塾时,罗自颖把他仔细一瞧,不吓得骨悚然,原来那孩子的相貌和那天殿上所见的天煞星一般无二,也是黑颜赤发,双目炯炯有光,形容十分可怖。

 当下那孩子拜了罗自颖做先生,自颖替他取名,叫做献忠,从此张献忠天天来塾中读书,他的情异常顽皮,动不动和同学们厮打。献忠天生力大,塾中的学生,没一个不见他畏惧。献忠见人家怕他,越发横行无忌了。

 罗自颖知道他是天煞星转世,心上要想设法打死他,以救遭劫的生灵,但自颖一起这个念头,晚上就有人在他耳边叫道:“张献忠是来应劫数的人,切莫要难为他!”自颖听了吓得心胆俱战,由是便善视献忠,不敢和以前般地捉弄他了。

 献忠到了十七岁上,他父亲张禄,往顺庆四川属贩马。驱着五六十匹高头骏马,经过顺庆街上,中间一匹马,忽然下起粪来,恰好在一家土豪的门间。

 那土豪怒张禄有意糟踏他,喝令张禄把马粪吃尽。张禄再三地哀求,愿把街上的马粪扫除了。

 然后焚香请罪。土豪不肯答应,就唤出一班恶奴来,将张禄捉住了,强把马粪灌入口中,把个张禄得奄奄一息。回到家中,又气又恼,不上几天,竟死在顺庆寓中。

 张禄的同伙回来,把这件事告诉献忠的母亲杨氏,杨氏哭哭啼啼地,叮嘱献忠,要替他父亲报仇。

 献忠听在耳朵里,就和金罗汉等结义十弟兄,在十九岁的那年,闻得王嘉胤作,献忠同了铁牛等九人,去依附嘉胤。

 嘉胤被曹文诏所破,献忠等又去投奔高祥。以与李自成不睦,自引了三千多人,和结义的兄弟九人,奔回米脂,据十八寨称王。于是献忠议往顺庆,给他的父亲复仇。先把陕西肤施的人民,把来开刀。

 十个杀星,各领了三四百人,向各村各镇,见人便斫,连延安的官吏家眷,也一并杀个干净。

 惟有逢着姓张的人,献忠认是同宗,一概赦宥。还有献忠的先生罗自颖,献忠念他五年教授的恩典,也算不曾杀的。

 余下的不分男妇老小,一古脑儿杀却,这样地杀了一阵,大家会军在一起,命左右开了酒坛,猜拳行令的狂饮起来。

 酒到半酣,献忠笑着说道:“咱替老子报仇,如今咱的老母也死了,例不曾问得仇人的姓名,这时就杀到顺庆,从哪里去找仇人?”

 众人见说,也都踌躇不答。忽左右进道:“锅中热酒,把酒器设在锅内,酒和水一起混合,须要另开一坛了。”白水獭急忙说道:“你们只拿锅中的水取来,把一锅的水喝尽,酒自然也在肚里了。”

 白水獭说得无心,献忠听了大悟道:“咱们不知仇人是谁,现在不管他是顺庆,是汉中,但把四川的人一齐杀完,仇人当然也杀在里面了。”金罗汉拍手大笑道:“这话有理,俺们就这样干吧!”席散,分兵四路,杨六郎、大石梁为第一路,金罗汉、一片絮、天星为第二路,白水獭、铁牛为第三路,献忠自和马猴、掠地虎等为第四路。

 分拨而定,由华等处,一路杀入。其时的四川地方,人民奢华已达极点,风之盛,为从来所未有。妇女的装束,光怪陆离,见所未见。平常人家的女儿,衣必绫罗,食必膏粱。

 衣服的炫奇,争斗胜,愈出愈奇。富家女儿,把衣裳做成和舞龙凤狮象,或蝴蝶花朵。又用水晶琢成方圆的花朵,背涂摆锡,光明如镜,也去缀在衣上,月光下走过。

 那晶光一闪闪的,远望过去,真是霞光万道,几疑是月宫天仙下凡,后来衣角上又行一种金铃,数十颗或数百颗,富有者遍身缀了金铃,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很是好听。当时有咏四川妇女诗的,中句云:“十万金铃护娇躯,令人一步一魂销。”

 由这个诗上看来,蜀中妇女太奢侈,也可见一斑了,还有妇女的裙子,多半是用白罗的裙上以红丝碧线,绣成风的诗句。

 那些大家闺秀,都请名士宿儒,撰成香的诗词,一首首的绣在裙上。系了这种裙,盈盈地在市上经过,大家无不注视绣裙,赏鉴裙边的文字。

 有几条最佳的绣裙,诗儿又新颖,绣工又精致,系在身上,谁不喝一声彩?士人们所说的,石榴裙下诵诗,就是指绣裙的佳妙和讲究。绣裙以外,便是研究裙下的双勾了。

 那时川中的女子,最考究的是一双纤足,真是裹得那足儿纤不盈指,又瘦小,又尖柔。当年的凌波,怕也及她不上咧,而且所着的绣鞋,其时流行一种高底、厚约三四寸,系用檀木雕琢成的,里头藏着降檀雕就的兰花或梅花,高底下面开个小孔。

 恰好漏出一朵梅花。妇女们穿在脚上,每跨一步,足底下便漏出一朵梅花,又有在鞋底内置香末的,底上的小孔,却雕成花形,香末漏在地上,也成一朵朵的花儿。

 这个名儿,就叫做步步娇。川中的乞丐,拾了妇女们脚下漏出来的降檀,去烧煮食物,一时四野香气四布,烟阵漾。

 那檀香是高贵的香类,专烧与人佛的,怎经得妇女们脚下的践踏,再去燃烧,岂不要秽气冲天?

 四川人民的遭劫,一半也是妇女们太糟蹋得厉害了,总而言之,国家将亡,奇出异样的事,自会有人做出来了,有人说:“川人奢靡太甚,风过炽,因而上千天怒。降下这张献忠来,杀尽四川。”

 闲文少叙,言归正传。再说张献忠分四路杀到蜀中,时四川自奢崇明后,守吏大半是尸位素餐的。

 一听得贼兵大至,文的慌做一堆,武的携眷逃命。有几处的武官,甚至借着贼盗的名儿,纵兵放火打劫,所以当有强盗官兵的名儿。献忠一路占城夺池,势如破竹,三中连下十七城,官民都为丧胆。

 那些守城的人马,谁还有心战?竟一窝蜂地呐喊一声,各自开门降贼去了,张献忠迭陷平武新津等二十二县,长驱直入,不到了成都,下令屠戮。

 杨六郎、大石梁等,杀奔南路,献忠自杀东路,一片絮、天星、金罗汉等杀西路,马猴、掠地虎等杀北路,白水獭、铁牛等,杀戮中路。

 五路人马,各处焚掠戮杀,男女老幼,见人即杀。献忠见四川妇女,多是纤足,即令兵士,专斫妇女的金莲。

 每兵一人,至少献小脚十对。否则杀无赦宥。于是三四千贼兵,搜寻妇女的纤足,遇见女子,不去杀她的头颅,只削了双足便走。不到半功夫,军中的小脚,堆积如山。献忠命将许多纤足,架起一座座的宝塔来。

 择纤足中最小的,把它做了塔顶。霎时之间,堆成宝塔七八座。献忠又下令,拿女足堆就的浮图,一并架火焚烧。兵丁忙着搬柴烧火,转眼烈焰腾空,火光烛天。

 人足上本来有油的,一经着火,人油四溢,延及民房,也烧了起来,臭恶的气味,远播数里。

 可怜那些讲究凌波纤足的妇女,平绣履雕花,把一双金莲研究得尖瘦柔窄,走起路来,务求姗姗莲步,所谓香钩三寸,动人怜爱。万不料来了个煮鹤焚琴的张献忠,把那些纤纤莲瓣,斫下来付之一炬,全没一点爱惜之心。

 只是便宜了祝融氏,大可以将许多莲瓣,仔细赏览他一会呢。献忠杀了一夜,心里还以为未足,又命铁牛等,挨户搜杀,接连杀了三天,成都地方的人民,已十分中杀去五六。一时人杀的多了,计点不出数目,令斫手臂为记。

 兵士杀人,每队中各舁竹箩数百只。杀一个人斫臂投箩中,等箩都置了,便检点一过,去倾在威凤山下,这样的又杀戮了三四天,人臂越积越多,自城北威凤山起,直到城南桐子园,连续八十余里,都堆了人臂,高若山丘。

 献忠着左右检点所杀人数,除东路是献忠自己担任,杀戮的人数不计外,南路杨六郎等,杀男子十五万五千四百四十三人,女子十四万一千九百十六人。

 金罗汉等杀西路,男女共十九万四千八百七十七人,小孩六万七千三百零一人。北路马猴等,杀女子三十三万九千四百十二人,男子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人,小孩十二万三千一百人。

 白水獭等领中路,杀人也算最多,杀男子共五百六十三万七千七百九十一人,女子七百九十五万二千三百十六人,小孩一百三十三万六千八百十五人。

 四川经这一次的大劫杀,真是杀得道无行人,犬不留了,献忠在成都大杀了半月,便架起大舟,一路顺杀下。

 经过庭湖时,向庭君占休咎。初占不吉,再占如前,三占大凶。献忠怒不可遏,叱左右毁庭君像。凡大殿上神像,都被他打得粉碎,下令解缆启行。船到中,大风忽然骤至,大舟翻覆二十余艘。

 献忠益发大怒,自己驾了巨艭,往来驶行,几乎颠入水中。献忠命驶船近岸,大骂道:“风大不叫咱渡江咱就不用船只了。”当下命兵丁将大舟连结起来。 n6ZwW.cOm
上章 明代宮闱史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