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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善之报(全书完)
 细珠不信,道:“天生扯荒的!有银子你还等到今哩,不知几时拿去另寻老婆了!”泰定道:“你跟我来。”细珠手提着灯,把前后门关了,泰定才使铁锹一剜,取起大方砖来。那有当初埋的银子?

 只叫得苦,想是被人掘去了,取将铁锹来,用力一铲,只见扑通一声,是一个大井口,把泰定吊下去,有三尺深,都是金砖元宝,一层层排

 取出一锭来,八个大字,即是汴梁所埋之物。夫妇二人才向天拜谢,说天赐财神,情愿舍些修塔建寺,依旧掩埋了不题。

 到了次,叫将土工来,把花园、翡翠轩一带,分为两院,做一观音庵,另造起檀香像来。请云娘、卢氏过来住了。

 邓三家两口闻得云娘回来,买礼来看,隔了十年,都老了,时常做伴。问道老马,久已死了,云娘别招了两个贫婆做饭服事。

 泰定取了几筒白、蓝布来,换了云娘、卢氏的衣服,自己买个驴儿,也换了一件布道袍,常到毘卢庵看了空,听些佛法。叫将邓三来,把狮子街旧典当铺开起,油漆得一时崭新。

 一县亲友闻得南宫官人母子回家,又赎回宅产,修理一新,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就有一班人儿来行贺,引泰定做些生意。泰定俱辞了去,却上东京谢了高秋岳一分大礼。

 秋岳说:“你家没有主子,寡妇孤儿,又都出了家,这世如何支得住?还该做个小小前程,撑持门面。”

 因此叫他纳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在东京锦衣卫里做个旗牌官,还顶着南宫大官人的缺,只不管事。因此泰定随了姓。

 县人敬他忠义,又有家事,都呼为小南宫官人。从此度起月,富倍于前,又修起南宫吉的坟墓,又做了许多的道场,超度南宫吉的罪孽。

 一,和云娘、卢三娘、慧哥,王姑子、细珠随着,一同上了坟,回到毘户庵来参月岩长老。

 云娘说起:“当初曾舍一百八颗明珠在这里,岑姑子死了,寺上两遭遇火,不知落在谁手里。”月岩禅师大笑道:“珠子到也有。可惜连我一件衲衣偷去了。”

 了空看着月岩又笑道:“有了珠子就有了衣,有了衣也就有了珠子,只在眼前,不消寻觅。”说毕话,取出一件破补衲裰来道:“可是老师父的衣么?”月岩长老道:“正是了。”

 接过衣来,用手一捏,那的衬布儿依旧完全,上面却添了一个金针。长老拔起金针,出一个黄袋来,一百八颗明珠溜亮光圆,递与云娘,低头一看,正是自家故物。诗曰:珠从罔象于何求,不是明人莫暗投。赤水归来还独照,牟尼顶上起重楼。

 又:赵州八十犹行脚,须信心头未了然。及至是珠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云娘看珠已毕,忙把金针取看,不似人间钢铁,只见金光明亮,照得一殿都是佛影。了空细说,“是南海婆婆送我衣的”才知是菩萨的显应。

 将这针和珠依旧送与长老,长老叫了空收在身边。云娘想了想道:“我有个愿力。了空,你可成此孝心…后化出钱粮来,寺后起一座七层宝塔,安放金针、珠子,供养为舍利之塔。可惜我们年老,不能成此愿力,将此功德留与你做罢。”

 长老向云娘道:“佛法愿力不是轻口许的,凡有愿力,一世不完,来世苦修才得圆的。七层宝塔乃数万金银的布施,武城县一个小小地方,如何得这愿?”

 一言未毕,只见小南宫员外泰定向长老、云娘前跪下,说:“此塔不难、我替母亲、慧哥完结此愿罢。”长老大惊道:“你一人如何有这等福力?”泰员外才把天赐黄金的事说了一遍。

 云娘才知向来赎产兴家,另立门户,原来天报忠义之仆一段因果。自此,泰定回家把宝藏取开,一面兴工在毘卢寺后筑起七层宝塔。层层是佛,安放金针、明珠在上。

 塔成之,金光夜现,远近善信男女,上千上万的人随喜,俱道:“泰定忠义,了空孝母,所以天赐黄金,完成佛事。”

 那,做了七昼夜道场,忽夜间云娘梦见南宫吉,依旧冠带,笑嘻嘻走来,对云娘作揖道:“多承你和慧哥虔心超荐,我今已蒙佛力解释冤愆,永不堕轮回,托生人世,从此永别。”

 又向泰定说道:“你一生忠诚,天赐二子,世享福禄。”言讫而去。醒来却是一梦。次,云娘说与慧哥、泰定,二人也说梦中如此。大家欢喜,感谢佛力。到了道场将毕,忽然来了一枝人马,前后红旗黄伞,罩定一个少年将官,只有二十多岁,却是生得齐整。

 来到寺前下马,便问道:“可是武城县毘卢庵了空长老的禅林么?”了空慌忙出去。一见了空,将偏衫袖子扯住道:“师兄,你好快活!

 撇得我在苦海,就不慈悲我了?”云娘、卢氏、王姑子,都躲避在后斋堂去了,只落得月岩、泰定,都出来接。

 你道这小将军是谁?鸳鸯帐里谈经伴,龙虎巢中罗刹娘。柳叶已抛珠勒马,梨花新弃绿沉。摩登不破阿难戒,天女难登弥勒。阿闪国中还寻婿,成蜂老又寻香。

 原来是淮西大寇李全寨中,梨花杨夫人女儿锦屏小姐。原招了空为婿,两人谈经说法,不肯破戒,许下结伴修行。

 因李全亡后,杨夫人投在大金麾下,做了土官夫人,领他的兵马镇守淮西。如今夫人又死了。

 小姐将后事付与营将,却来找寻了空,今才得相见。了空上殿来,只见这小将军行了五体投地三参的礼,却与了空平拜了,才和月岩长老问讯。

 卸了戎妆,却是幅巾道袍,挂了一串数珠,一双小小方头禅履。月岩长老甚是纳闷。了空请进方丈,请出云娘一行人来相见,细说前因,才知云娘是婆婆,这小将军是干媳妇儿。锦屏又拜了云娘两拜。大家坐在一团,摆上斋来吃了。

 只见锦屏小姐唤家将捧出一盘金银来,约有千两,送与了空,助寺上功果,自己却将头发分开,跪在佛前,求云娘剃发。长老大喜。原是有了法名…是了缘,与了空叙兄弟的。自己做就一套禅衣僧帽,即时一个新比丘尼,口经典,久已受了菩萨戒。

 先拜了佛像,后拜长老、云娘,即时发遣营将人马回淮上去了,从此与云娘作伴不题。且说莲净、梅心,自淮上与云娘分别之后,虽已出家,扫清恶孽,然未免有前世一段因缘,只觉心中戚戚,闷闷不乐。

 到了东京,大觉寺已焚烧尽了,四围小房又被老少兵丁占去,卞、鲍二寡妇也先后死了,福清姑子又同这起嘛喇和尚引去,不知去向。因没处安身,只得原投谈能姑子,在汴河桥当福清净室小庵中住下,化斋度

 一到一常善人家,说起:“近闻得山东武城县毘卢庵,新到了空禅师讲法,又筑一座宝塔,舍利每夜放光,远近善信上千上万的去听经。俺们东京的人也都去随喜,听了空禅师说法。咱如今不久也要去。”

 莲净得了此信,回来对梅心说了,道:“这毘卢庵中了空禅师,就是云娘的儿子。咱和你终念他,如今在这里终化斋,不是常法。不如和你同上武城县毘卢庵,一则听些佛法,二则寻访支娘,皈依了他。咱看云娘平等,久后得成正果的。”

 二人计较已定,遂去约了些同伴善人,择一出行好,一齐上路,往武城县来。忽一,路上来了一个和尚,挑着蒲团,一瘸一拐走至近前,见了莲净、梅心,慌忙问讯道:“二位师弟往那里去?”

 莲净说道:“俺到武城县毘卢庵了空禅师处受戒。”你道是谁?原来这侯瘸子自从跟了那道人,终挑担,各处化斋。

 只因行走甚是艰难,也跟了年余,那道人嫌他,竟不顾他,自己去了,这侯瘸子无奈,要做道人,又不会玄虚、唱道情,也只得将头剃了。

 遂买个小磬儿,到人家门首,不用开言,打一声儿就有钱米,不费一毫力气。自由自在,终穿城过府,到处化斋。这遇见莲净、梅心,闻他到毘卢庵受戒,因想道。

 “我出家多年,终糊口,久后自然堕落,若不听经受戒,怎有出头好处,何不同他们去走走。”因说道:“我也要到毘?卢庵受戒的,望二位师弟慈悲,带我去罢。”

 梅心说道:“师兄要去,同往何妨。”因此作伴,一路同去。不一,到了毗卢庵中,先拜了佛像,后拜长老与了空。莲净、梅心因在南海船中会过,俱是的,随请云娘出来拜谒,说:“弟子不远千里,特来赴法皈依。”

 长老道:“他自在狮子街观音堂中焚修。”随叫了空领他去。那瘸子不便同行,遂在寺中歇宿,当一火头,后来无病而终。

 却说了空领了二尼僧去拜见云娘,说来皈依的。相见甚是欢喜。从此在观音堂与云娘、了缘作伴,晨昏焚诵。

 过了数年,卢氏不在了,葬在茔旁。云娘享年八十九岁,一唤将了空、了缘来,念了四句偈言,瞑目合掌。

 只见天瑞彩,一屋香云,冉冉向空而逝。了空痛哭一场,将云娘盛殓,即择葬在新筑高塔下,做了九道常引得远近善信之人俱来观看,不下数万人,人人啧啧称羡,俱赞云娘为善之报。

 后来,了空、了缘仍守旧规,一力苦修。了缘寿至八十,了空寿至九十六,俱无疾而终。后人见此一段奇因,有感而作诗曰:生前奢逞雄心,转眼繁华一旦湮。鸿爪雪泥踪易灭,花影须沉。生事事生彰果报,害人人害若回轮。

 昭昭天道人多昧,特借南宫作劝惩。【全书完】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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