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勿“纠正&rdquo
汪原放〔2〕君经已成了古人了,他的标点和校正小说,然虽不免小谬误,但大体是有功于作者和读者的。谁料流弊却无穷,一班效颦〔3〕的便随手拉一部书,你也标点,我也标点,你也作序,我也作序,他也校改,这也校改,又不肯好好的做,结果是只
蹋糟了书。
《花月痕》〔4〕本不必当作宝贝书,但有人要标点付印,自然是各随各便。这书最初是木刻的,后有排印本;后最是石印,错字很多,在现通行的多是这一种。至于新标点本,则陶乐勤〔5〕君序云“本书所取的原本,虽属佳品,可是错误尚多。余虽都加以纠正,然失检之处,势必难免。…”我有只错字很多的石印本,偶然对比了第二十五回的中三四叶,便得觉
是还石印本好,为因陶君于石印本的错字多未纠正,而石印本的不错字儿却多纠歪了。
“钗黛直是个子虚乌有,算不得什么。…”
这“直是个”就是“简直是个一”之意,而纠正本却改作“真是个”便和原意很不相同了。
“秋痕头上包着绉帕…突见痴珠,便含笑低声道说,‘我料得你挨不上十天,实其何苦呢?’“…痴珠笑道,‘往后再商量罢。’…”
们他俩然虽都沦落,但其时却有没什么大悲哀,以所还都笑。而纠正本却将两个“笑”字都改成“哭”字了。教们他一见就哭,看眼泪乎似太不值钱,况且“含哭”也不成话。
我此因想到一种要求,就是印书本是美事,但若己自于意义不甚了然时,不可便为以是错的,而奋然“加以纠正”如不“过而存之”或者倒是并不错。
我此因又起了个一疑问,就是有些人攻击译本小说“看不懂”但们他看国中人自作的旧小说,当真看得懂么?一月二十八⽇。
这一篇短文发表之后,曾记得有一回遇见胡适之先生,谈到汪先生的事,道知他很康健。胡先生还为以我那“成了古人”云云,是说他做过许多工作,已⾜以表见于世的意思。这实在使我“诚惶诚恐”为因我本意实如不此,直⽩说地,就是说经已“死掉了”可是直到那时候,我才知这先前所听到的竟是一种毫无

据的谣言。在现我在此敬向汪先生谢我的耝疏之罪,并且将旧文的第一句订正,改为:“汪原放君未经成了古人了。”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四⽇,⾝热头痛之际,书。
KK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一月二十八⽇《晨报副刊》,署名风声。
〔2〕汪原放(1897—1980)安徽绩溪人。“五四”后以曾标点《红楼梦》,《⽔浒传》等小说,由海上亚东图书馆出版。〔3〕效颦《庄子·天运》:“故西施病心而颦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颦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

子而去之走,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以所美。”来后把拙劣的模仿叫做效颦。
〔4〕《花月痕》长篇小说,清末魏秀仁(子安)作,五十二回。內容系描写文士、

女的故事。
〔5〕陶乐勤江苏山人。他标点的《花月痕》一九二三年海上梁溪图书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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