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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下科再考便是
 “我母子远离故国,寄人篱下,倾吐几句臆都不成,难道非要感恩戴德乞求那嗟来之食么!”尹昌年阵阵冷笑。“大妃言重,丁某自问待二位尚算礼遇,近来有所慢待,实属下人自作主张,这厢先行赔罪,饮食用度自当恢复如常,大妃尽可安心。”

 丁寿并不在意这母子的不敬之词,反正天下间骂他的人多了,只要不当面指着鼻子来,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甚至美莲这次是真的幡然悔悟,还是忧惧权之后东窗事发才坦明一切,他也不是很关心,自己枕边人可以慢慢调教,这对母子毕竟身份特殊,要是哪天小皇帝心血来,召人过去见见,结果这俩大嘴巴在御前抱怨日常吃喝不尽人意,二爷可丢不起那份人。

 “落到如今境地,皆是贵母子变夺位,咎由自取,丁某也是无法,与其怨天尤人,不若乐天知命,还可活得快乐长久一些。”话不投机,丁寿起身整整衣袍,便准备告辞。

 “原来大人也是盼我母子活得长久,”尹昌年自衿一笑,带着些许嘲道:“但不知这份人情,妾身该感念大人呢,抑或是大明皇帝陛下?”

 丁寿面色一寒,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人拿捏的滋味可不好受,当即寒声道:“大妃是聪明人,最好莫被聪明所误,一时口舌之快,往往招来杀身之祸。”尹昌年与李怿齐齐变,“你敢…”

 不待尹昌年说完,丁寿便打断道:“丁某不敢,不过我想请教贵母子,贵国主囚乔桐岛时,若是偶然染病暴毙,那守将能有什么罪过?”

 尹昌年母子呆若木,二人当初动过什么心思,自己可是心知肚明,一时间冷汗俱下。“二位好自为之。”丁寿微一拱手,甩袖而去。

 “母妃,那丁贼可会…”李怿忧惧不已,尹昌年摇摇头,宽慰儿子道:“既然他要恢复往日用度,该是不会,不过…王儿,你那些意气之言今后也不要再说了。”李怿抬手将一旁矮几掀倒,愤愤道:“孩儿就是心里憋闷得难受!”

 王儿说的也是,幽漫无尽头,若不还让他有个发之处,怕是早就疯魔了,尹昌年怜爱地看着儿子,幽幽一叹,当宫变行险,莫非真就错了…***

 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敢给二爷我使脸子,呸!丁寿打定主意,没事再也不来看这俩的臭脸了,气冲冲回了住处,吩咐谭淑贞将外宅的差事兼起来。

 尤其嘱咐了一声莫要慢待朝鲜那娘俩,当然如果他们再有口无遮拦的话立时禀报,他的,还不信治不了他们嘴的臭毛病。丁寿正坐在堂屋里生闷气,有人来通传:徐杲求见。***徐杲近乎是跑着冲了进来。

 “我说小徐杲,你若有空便多盯着点豹房工程,早完工本官也好给你保荐个前程,这整的往我这儿跑算怎么意思?”看着头大汗的徐杲,丁寿贴心得将自己没喝完的半碗残茶递了过去。

 徐杲仰脖将已经凉了的半碗茶喝个干净,抹抹嘴巴道:“小的知道,实在是事情紧急,不得不来求告大人。”“你才来京城,一天到晚哪那么多急事,”丁寿笑得不以为然,自己从旁又斟了一杯茶,慢悠悠道:“说吧,事情不大我便给你办了。”

 “非是小的事,而是事关窦家姐姐。”“妙善?”丁寿眉头一挑,对小家伙自来的称呼略有不,“她又怎么了,大兴县又上门拿人了?”丁寿不过随口一说,打死他也不信杜萱狗胆包天,还敢去寻窦家的晦气,老神在在呷了一口新茶。

 徐杲晃晃头,“不是大兴县,是窦家姐姐要嫁人了。”“噗…”一口热茶了徐杲脸。***丁寿大步冲出厅堂,徐杲一路小跑随在后面,喋喋不休道:“小的想窦家姐姐方才出狱,家里怕是一团麻,一早上过去想着看能帮衬什么,怎知到了窦家便见那顾家小姐也在,与窦家姐姐正在争论,小人听了半晌,好像是窦家姐姐才许了人家,顾家小姐有些不太乐意,二人争得厉害,小人实在不进嘴去。

 想到大人您与她二人俱都稔,应是能说上话劝劝,可别教她二人动了手。”徐杲是不明白,窦家姐姐要嫁人,顾家小姐有甚不开心的,难不成窦家姐姐要嫁的是她的心上人,二女争夫,这闹不好真会出人命的。

 丁寿懒得听他废话,站在庭院中高声喊道:“麻全,备车。”“老爷,麻全告假了。”谭淑贞上前应道。“他一个马夫成天不在家里,告哪门子假?!”丁寿怒吼咆哮。

 谭淑贞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向随和的老爷发这般大的火气,低头认错道:“是奴婢的不是,今是贡院放榜的日子,他挂念本家兄弟前程,昨晚间过来告假,奴婢见爷事忙,未及通传,斗胆私允了他半天假,虑事不周,请老爷责罚。”

 丁寿晓得谭淑贞所谓昨夜事忙指的是哪回事,深口气平复心境问道:“几时走的?”“四更天里便去张望等候了,如今榜也该下了,想是说话就快回来了。”“大人,我们快些去吧,迟了怕窦家姐姐要吃亏。”

 徐杲想着顾家小姐的穿戴打扮,又和丁大人识,怕也不是凡人,窦家姐姐一个酒家女儿,无论动不动手,总是吃亏的一方。“快?你会骑马么?”丁寿白了他一眼。徐杲摇头。

 “给他套个车,送他去窦家酒坊,将苍龙驹与我牵来。”丁寿没好气吩咐道。***贡院门前,人头熙攘。数千举子连着许多亲眷家仆聚集在贡院门前,翘首企足,望眼穿。贡院大门张开,拎着浆糊桶和拿着榜文的报子才一出来,乌的一大群人登时便“嗡”的一声围了上去。

 “别挤别挤,莫要有辱斯文。”“是哪个踩了我的鞋子,都是一榜同年,这情何以堪啊!”面对功名富贵,贡院门前的读书种子并不比集市中的市井百姓超脱许多。

 榜文张贴已毕,数千人便围成一圈抻着脖子苦苦寻觅自己的名字,有高中的立时发出一声欢呼,周遭人不管心里作何感想,俱都立时恭喜问候,其他题名者不管往日识与不识。

 此刻也都热络地叙年齿,攀上了情,毕竟殿试一般不会再有黩落贡士,大家如今就属同年了,后同朝为官,这层关系可是不一般,“寅仲少年登第,可喜可贺。”一众人围着一个年轻士子拱手作贺。

 “哪里哪里,侥幸而已。”年轻人嘴上谦虚,面上难掩得意之。与这几位榜上无名的故们随口敷衍几句,目光却向人群之中巡睃。刘天和眼含热泪看着榜文中自己姓名,十年寒窗苦读,心血终是没有白费,想起赴试的一番周折,不觉感慨良多。

 “刘兄,小弟向您道贺了。”闻得人声,刘天和急忙转身,见是一位红齿白举止儒雅的青年士子正向他拱手作礼,匆忙回礼,“岂敢,不知兄台台甫上下?”青年谦逊一笑,“小弟莆田戴大宾,草字寅仲,福建人士,有幸与兄同列一榜,后还请刘兄多多提携指教。”

 “寅仲客气,贤弟年少才高,天和自愧弗如,此话如何敢当。”刘天和确实有些汗颜,观戴大宾不过弱冠之年,就已金榜题名,自己年近三旬,才得与人同列,说出来都觉丢人。

 “年齿不过一时长短,刘兄何必过谦。”戴大宾粲然一笑。刘天和有些不解道:“恕愚兄不揣冒昧,今科之中我并无故识,寅仲如何知晓刘某名姓?”戴大宾朗声大笑,“刘兄入院闹得恁大动静,小弟又非垂老昏聩之人,如何还能不知!”

 刘天和顿觉脸上发烧,“惭愧,那天和情急无状,教诸君见笑了。”“这是甚话,自古祸福相依否极泰来,谁人不知锦衣缇帅乃当朝重臣,刘兄得其相助。可是旁人羡也羡不来的机缘…”

 刘天和没有细品戴大宾话中深意,只是深有感触地连连颔首道:“不错,此番幸得丁大人之助,否则愚兄唯有望门兴叹,黯然返乡了…”“如此知遇之恩,刘兄该当登门答谢…”

 “自是应该。”刘天和肯定道。“小弟也钦慕大金吾之高义,斗胆与兄同往拜谒,如此不情之请,不知兄长可否应允?”戴大宾言笑晏晏,刘天和却一时愣住了,总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恭喜焦兄。”“同喜同喜。”焦芳同向刘鹤年与韩守愚二人拱手致贺。“焦兄此番得中贡士,想来金殿夺魁,也是指可待。”韩守愚含笑恭维。焦黄中呵呵大笑,“借希哲吉言,今焦某作东,我三人不醉不归。”

 “如此叨扰了。”刘鹤年同样喜不自,家里老爷子屡试不第的多年夙愿终于可偿,他也算一身轻松。正与故客套,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从旁闪过,刘转目望去,见那人影依稀便是杨慎,立时呼道:“用修!”

 杨慎的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步去。“用修,你这是…”刘鹤年还要再唤,韩守愚冷冷打断,“维新,他早与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还理他作甚!”刘鹤年忧心道:“我观他神色不对,勿要出什么事来。”

 焦黄中不屑冷哼,“蜀中才子,平自负才高八斗,可这几百个人里却无他杨用修的名字,他如何有颜来见吾等,维新也不要强人所难啦。”

 “只是…”刘鹤年还是有些不放心。焦黄中面不喜,“我府内的马车就在旁边,这酒维新究竟喝是不喝?”“白喝的酒怎有不去的道理,走吧维新。”韩守愚拉住好友,三人说说笑笑离了贡院扬长而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三千八百余考生得中者十不及一,更多的人苦苦寻觅自己名字而不得,唯有怅然幽叹,落寞离去。

 “老爷,还是没有找到您的名字。”来兴儿苦着脸儿,眼圈已经红了,祝枝山从容一笑,“没找到便是落榜了,下科再考便是,哭个什么。”说得虽然轻松。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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